他用力刮下一點粉末捻了捻,顆粒粗糲,混著細碎的沙粒。
這哪里是鹽硝,分明是裹了太多雜質的粗鹽。
不過是結晶體里摻了太多雜質,嘗起來又苦又澀罷了。
他抬眼看向巴罕:“你們是怎么熬出這些的?”
巴罕指了指帳外的陶灶。
那灶臺上還架著口黢黑的粗陶罐,邊緣結著圈黃白色的硬殼。
“就用那個熬。”他解釋道,“把鹽土倒在陶罐里加水泡著,擱在火上煮。煮到水冒泡,底下會沉一層黑泥,就把上面的水舀到另一個罐里,再接著煮。煮到水快干了,罐底就結出這硬疙瘩,敲下來就是鹽硝。”
說到這兒,他抓了抓頭,“就是苦得很,煮肉時放一點,澀味能蓋過肉香,可……有總比沒有強。”
林川聽完,心里已算出了七八分。
刮來的鹽土里混著泥沙,煮的時候雜質沉底。
可那些讓鹽發苦的成分沒濾掉,自然結不出好鹽。
“這種鹽硝的產量高嗎?”林川問道。
“高,高得很。”巴罕點點頭,“鹽澤那片白花花的灘涂,漫開好幾里地。帶著木鏟去刮,一人一天就能攢兩袋鹽土;十袋土熬出的鹽硝,能裝滿一整張羊皮囊。只是……”他頓了頓,目光里滿是不解,“這東西又苦又澀,除了換點救命的糧食,再無用處。大人……怎的對這個上心了?”
林川沒立刻答話,只是將鹽塊放回麻布袋里,又琢磨了片刻,笑道:“若是……我能讓這苦味消失呢?”
話音未落,巴罕猛地抬起頭。
“大人……您說什么?”
林川微微一笑,拿起一塊鹽硝,迎著光仔細看著。
“我說,我有法子能讓這又苦又澀的鹽硝,變得像漢人用的細鹽一樣。”
“這……這怎么可能?”
巴罕連連搖頭,“祖輩傳下來的法子,熬出來的鹽都是這味道,漢人的商隊也說過,這種鹽沒人要……”
“尋常法子自然不行。”
林川將鹽塊放回袋中,拍了拍手上的粉末。
“這鹽硝里的苦味,不過是混進了些讓它發苦的東西。只要找到法子把這些東西去掉,苦味自然就消失了。”
巴罕怔怔地看著林川,嘴唇動了動,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活了大半輩子,嘗夠了這苦鹽的滋味,也見慣了族人們因為缺鹽而面黃肌瘦的模樣。
若是真能去掉這苦味,那對整個駝城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大人……您說的是真的?”
林川點頭:“當然是真的。不過,這事兒有些麻煩,我得琢磨琢磨怎么做才好。”
巴罕聞,立刻挺直了腰板:“大人需要什么,盡管吩咐!只要能讓這鹽硝沒有苦味,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們羌人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林川看著巴罕激動的樣子,點了點頭。
前有鐵器,后有細鹽。
這兩樣東西,不僅能讓羌人改善生活,更能讓他在這西北之地,真正成為不可撼動的存在。
要把鹽硝苦味去掉,說難,其實不難。
不過是多幾道濾洗、提純,控好火候的功夫,就能把苦澀雜質一點點篩出去。
可林川沒打算就這么直接教給他們。
畢竟青州那邊的鹽堿地,也在嘗試采鹽。
粗鹽改良這根繩子,攥在自己手里才有用。
好東西,得一點點給,才顯得金貴。
好交情,得借著這根繩子,才能綁得更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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