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鎮北王的關系,是誰都不敢置喙的鐵事實。
自己方才那句話,無異于在老虎面前說要拔它的牙。
她渾身都在顫抖。
顫抖里有恐懼,更有對自己沖動的痛恨。
這么多年忍辱負重,她最擅長的就是把話爛在肚子里,怎么偏在今天破了功?
十年了。
從輾轉來到太州那天起,她就在等一個機會。
等著鎮北王會心血來潮,召幸她這個醉春樓的頭牌花魁。
只要能近身伺候一夜,哪怕同歸于盡,她也要為慘死的爹娘討回這筆血債。
可十年過去,她連鎮北王的影子都沒摸到。
他也許并不知道,當年那個被他抄家滅門的翰林院編修,還有個女兒活在這世上。
都快認命了。
以為這輩子只能在醉春樓的琵琶聲里,把仇恨熬成灰燼。
可偏偏這個時候,林川出現了。
這個穿著官袍,眼神里卻沒有半分官氣的男人……
像一道劈開烏云的光,讓她沉寂的心,又不合時宜地跳了起來。
他說……我幫你殺。
沒有追問緣由,沒有附帶條件,沒有半分討價還價的試探。
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我,幫你,殺。
目光篤定。
沒有絲毫猶豫。
蘇妲姬猛地捂住胸口,下一秒便俯下身去,額頭貼著地面。
積壓了十幾年的淚意在此刻決堤,沉默而洶涌地大哭起來。
那些藏在琵琶弦里的恨,那些浸在胭脂水粉里的苦,那些被戒尺、被冷眼、被無數個不眠之夜熬成的硬殼,在這四個字面前,碎得片甲不留。
像無根的浮萍,終于遇見可以停靠的岸。
心中字字泣血:
“林將軍,若真能大仇得報,妾身從此……便是將軍的人了。”
……
……
鎮北王府。
王爺捏著那張剛送來的密報,看完最后一行字,低低笑了起來。
“這小子,倒是會享清福。”
話語中帶著幾分玩味,“剛坐上指揮使的位置,就急著出城跟個青樓女子鬼混,貪財又好色,倒省了本王不少功夫。”
站在一旁的幕僚躬身笑道:“王爺英明。既是有這般軟肋,那便不愁拿不住他了。青州衛這攤子,終究還得是王爺信得過的人來掌。”
王爺將密報往案上一扔:“本王最喜歡的便是這種人。有能力,卻又拴得住,喂得飽。”
他抬眼看向幕僚,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有本事卻無欲無求的,那是菩薩,留著清高。沒本事偏要裝模作樣的,那是廢物,留著礙眼。林川這樣的,才合心意。”
幕僚眼中精光一閃,湊近半步,壓低聲音道:“王爺,不如……找個由頭,給他送份大禮?那蘇妲姬既在太州有些名氣,想來也是個愛妒的,咱們送兩位絕色舞姬過去,探探他的底細,看看他是真沉迷風月,還是裝的。”
王爺眼睛一亮,撫著胡須笑起來:“好主意。去挑兩個最好的舞姬,要身段軟的,嘴甜活好的,再讓賬房備些金銀,就說是本王賞他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庭院里的傲雪梅枝:“本王倒要瞧瞧,這林川是真栽在了溫柔鄉,還是借著風月場打迷糊眼。若他識趣,青州衛便是他的晉身階;若他敢耍花樣……”
后半句沒說出口。
但幕僚見他捏緊了窗欞,便知那未說的話里藏著怎樣的雷霆。
“屬下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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