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貴!!”
輔兵工頭見狀,嚇得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伸手就去拽漢子的胳膊。
“你這愣貨!敢攔大人的路,是活膩歪了?”
漢子被拽得一個趔趄,卻死死釘在原地不肯動,仰著脖子望著林川:“大人!您莫不是忘咧?俺是阿貴啊!在那塌了的驛站底下,您給俺麥餅,還指了鐵林谷的路……您讓俺帶著老娘來尋活路,俺真的來咧!”
林川腳步頓住,低頭仔細打量他。
雖比上次見時多了些血色,可那瘦得凸顯的顴骨、粗糙得裂著口子的手掌,還有那雙眼睛,都和記憶里那個護著竹筐里瞎眼老娘的漢子對上了。
他沖工頭擺擺手:“松開他,我跟他說兩句……阿貴,你娘如今身體可好?”
阿貴這才敢慢慢直起身:“托大人的福!俺娘在谷里的雜院住著,雖說眼瞎,卻能跟著婆子們紡線,還領了厚實的冬衣,不用挨凍咧。俺現在是谷里的勞工,搬磚、和泥、挖溝都干,每天能領工分換糧食,俺娘再也沒餓肚子了!”
“那就好!”林川目光落在他身板上,“你這身子骨,能干力氣活?”
阿貴拍了拍胸口:“大人,您別看俺皮包骨頭,一膀子力氣呢!”
周圍幾個勞工都笑起來,工頭也笑:“大人,阿貴干活是真賣力!”
林川點點頭,笑道:“真看不出來,以前就干力氣活?”
阿貴愣了愣,隨即低下頭,不好意思道:“回大人,俺以前……是個淘沙人……”
“淘沙?”林川笑了笑,“這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
阿貴有些尷尬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工頭笑道:“大人,在西北民間,淘沙人就是盜墓賊。”
“喲,那我可孤陋寡聞了。”
林川驚訝道,“你真是盜墓的?”
阿貴不好意思點點頭:“回大人的話,俺和俺哥,就是在黃河邊,或是荒山野嶺里尋些老坑,淘點銅啊鐵啊的碎渣子換錢。后來俺哥死了,西北又鬧饑荒,黃河邊也沒活路了,才帶著俺娘出來逃荒……”
林川心里了然,繼續問道:“淘沙要在土里找東西,想必你辨土性、挖洞的本事,比旁人強些?”
阿貴眼睛亮了亮,點頭如搗蒜:“大人說得對!俺淘沙時,一摸土就知道底下是淤沙還是硬土層,挖洞也知道怎么掏才不會塌。前兒工地上挖排水溝,俺瞅著土層不對勁,讓大伙先別下鏟子,后來果然挖出塊大石板,省了不少返工的功夫!”
林川聽到這兒,明白了。
當初在路上,他見這漢子寧愿自己挨餓,也要把嚼爛的食物喂給老娘,就知他人品錯不了。
如今再聽他說以前干過的營生,又懂辨土挖洞,倒有了個主意。
他看著阿貴:“阿貴,谷里派出了幾個小隊,進山里探礦,一直沒有什么太大的進展。你既做過淘沙人,愿不愿意去試試?”
“……啊?探礦……是做啥哩??”阿貴沒太聽懂。
“就是找鐵礦、銅礦,還有燒火用的石炭礦!”
林川耐著性子解釋,指了指遠處工坊的方向,“找到這些礦,咱谷里能造更多鐵器,冬天也有石炭取暖,你娘往后過冬也能更暖和。”
“你這憨貨!還愣著干啥?”
旁邊的工頭眼疾手快,一把將阿貴摁在地上,“快給大人磕頭謝恩!你走了大運,往后不用領工分了,直接能領銀子啦!”
“領銀子?”阿貴猛地抬起頭,眼睛瞬間涌滿了淚:“大人!您……您不光給俺娘尋了活路,還肯給俺這掙錢的機會!俺阿貴沒啥大本事,就會摸土性、挖洞子,往后俺一定拼了命干,絕不給您丟臉,絕不讓您白信俺一場!”
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拼命,仔細些就好。明日你去工坊找王貴生,就說我讓你去探礦隊報到。好好干,往后你娘的日子,還能更舒坦些。”
“俺知道了,大人,俺知道了!”
阿貴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
林川點點頭,轉身離開阿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