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走,雪深,別摔著。”
林川把圍巾接過來,繞著她的脖子纏了兩圈,把半張臉都護在柔軟的羊毛里。
“蕓娘今日吃了多少?”
秦硯秋被圍巾裹得只剩雙眼睛,笑道:“喝了兩碗粥,還吃了塊棗泥糕,方才我進去時,正捧著本書學認字呢。”
“她愛學,你就多教教她。”
林川又叮囑了句,下意識用自己的手裹住她的手背,暖著。
秦硯秋的耳尖悄悄紅了,輕聲道:“將軍總說我拘著規矩,其實……”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些,“其實這樣挺好的。”
林川聽得笑了,故意逗她:“哦?那以后出門,咱們都手拉手?讓谷里的人都看看,二夫人不守女誡,只守將軍的規矩?”
秦硯秋被他說得臉更紅,卻沒反駁,只是往他身邊靠了靠。
院子里的雪還在落,把整個山谷都蓋得白茫茫的。
兩人慢慢往外走。
歡聲笑語漸漸傳了過來。
廣場上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輔兵們提前掃出了一片空地,年貨堆滿了小半個廣場。
告示區早就掛著泛黃的布告,寫著“臘月廿八憑積分領年貨”,下面還畫了簡單的圖示:勞工憑積分領肉、雜糧、布料,輔兵戰兵按職級領年終賞銀。
兩人剛走到廣場邊緣,原本鬧哄哄的隊伍突然靜了一瞬。
“是……是林大人!”
“大人來啦!”
“林大人!”
“還有二夫人呢!”
人群響起嗡嗡的聲音,后排的人紛紛踮著腳往前看。
有個牽著孩子的婦人,下意識把孩子往懷里緊了緊,手都在抖。
她是冬天剛從南方逃來的流民,一路上見慣了官吏的冷臉,哪見過像林川這樣的大人物。
林川剛要開口說“不用拘禮”,隊伍前頭有個老漢抱著剛領的肉和藍布,跪在了雪地里。
“林大人!俺……俺給您磕頭了!要不是您,俺爺孫倆今年冬天早餓死了!”
這一聲喊像個引子,勞工、婦人跟著“嘩啦啦”跪了一片。
廣場上瞬間跪滿了人。
有個年輕勞工抱著個袋子,紅著眼圈喊道:“大人,小的活了二十多年,就沒見過過年還發肉的,您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
還有個婦人抱著孩子,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俺男人死在戰亂里,俺帶著娃逃到這兒,原想著能活一天是一天,沒想到您還給俺們發年貨……俺娃終于能吃上肉了……”
“都起來都起來!”林川喊道,“大家能好好過年,是靠自己的力氣掙來的,不是我給的。”
可沒人敢起,還是胡大勇跑過來,粗著嗓子喊:“大人讓你們起來就起來!都跪著干啥?”
谷民們這才抹著淚,慢慢地站起身來。
此情此景,林川感慨萬千。
若按后世的標準,他不過是個握著資源的管理者。
往重里說,甚至能被歸為“吸血的地主”“壓榨剩余價值的資本家”。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過是把本該被層層克扣的糧留了下來,把本該被私吞的錢分了一部分出去,做的不過是讓大家能吃飽飯的小事。
從前在歷史書里讀“苛政猛于虎”,卻不知其真意。
直到穿越過來大半年,才慢慢摸清了現實的殘酷……
農民種一畝地,要給地主交七成租子。
剩下的三成里,還得擠出錢來交官府的“人頭稅”“田畝稅”“鹽鐵稅”……
遇上災年顆粒無收,只能借高利貸。
而高昂的利滾利,只要借了就沒有還上的可能,最后只能賣兒賣女抵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