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隆隆滾來,大地都在震顫。
戰馬嘶鳴,大隊的騎兵奔馳向西。
這根本不是追兵,而是成建制的大軍正在疾馳。
阿都沁的心臟驟然縮緊。
他看見成群結隊的騎兵裹著火光掠過,身上的甲胄明顯是漢人騎兵的裝束。
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騎兵隊伍中間,竟夾雜著一輛接一輛的馬車。
馬車被雨布蒙著,看不清里面裝著什么。
可阿都沁相信,那就是噩夢。
那些馬車里裝著的,就是林川撕碎五萬大軍的噩夢。
悲憤、屈辱、恐懼、絕望,像無數根毒刺,密密麻麻扎進他的心臟。
阿都沁大汗淋漓,渾身顫抖了起來。
根本不用猜,這支大軍的目標,定然是七里灣大營。
那里沒有主力防守,只有老弱婦孺和少量守衛,根本擋不住這樣的攻勢。
大營里的牛羊、糧食、帳篷,還有那些等著他回去的族人……
恐怕都要淪為血狼部的戰利品了。
阿都沁死死咬著牙,嘗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
昔日蒼狼部劫掠其他部落,他看著族人搶奪財物、驅趕奴隸,只覺得理所當然。
可如今,輪到自己的部落面臨滅頂之災,這份絕望化作徹骨的冰冷,瞬間澆透了四肢百骸。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
那支火龍般的大軍終于駛過草甸邊緣,漸漸消失在夜色的盡頭。
草甸里依舊死寂一片。
過了半晌,才有親衛顫抖著站起身,臉色煞白。
所有人都明白,七里灣大營怕是守不住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阿都沁緩緩從馬旁站起身,目光空洞。
親衛們都看著他,眼神里也滿是茫然與惶恐,等著他拿主意。
沉默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阿都沁才緩緩開口:“走,去北邊。”
北邊,是更遠更荒涼的漠北。
那里沒有強大的部落,只有零星散落的小族群。
只要到了那里,他們就能靠著騎兵的優勢搶奪食物與牛羊,就能活下去。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狠厲:“多抓一些女人,蒼狼部……就還在……”
沒有糧草,沒有援兵,沒有家園,可他阿都沁不能死。
就算只剩五百親衛,就算要靠劫掠為生,他也要活下去!
只要活著,就有報仇的機會。
林川毀了他的大軍,毀了他的大營,這份仇,他遲早要報。
親衛們對視一眼,有人遲疑片刻,但還是翻身上馬。
他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跟著阿都沁,走向漠北的荒涼與未知。
阿都沁最后看了一眼西方。
那里早已沒了火光,只有沉沉的黑暗。
他調轉馬頭,狠狠一夾馬腹:“走!”
馬蹄聲踏碎了草甸的寂靜,朝著漠北方向疾馳而去。
……
連續的奔馳,將疲憊死死纏在每個人身上。
不少騎兵單手攥著韁繩,另一只手撐著馬鞍,用這種方式在馬背上閉目片刻。
尤其是那些在戰場上廝殺過的騎兵,很多人都已經筋疲力竭。
戰場上的生死壓迫,遠比平日十里奔襲的訓練更折磨人。
那種極迫的緊張感,會讓一名士兵即使站著不動,也會耗盡大半體力。
那種精神高度緊繃帶來的消耗,甚至會讓人喉嚨里泛起鐵銹味。
那是極致疲憊下的生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