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坐在輪椅上的董學斌非但沒感覺到熱,反而覺著暖洋洋的,渾身上下都透著股舒爽。這里現在沒有什么爾虞我詐,沒有什么官場斗爭,有的只有一個推著輪椅的大美人兒,這種平平淡淡的溫馨,是董學斌奢望已久的東西了,他只希望就這么瞇著眼睛,走啊走,走啊走,和萱姨走上一輩子。
不知不覺,董學斌睡著了。
等他幽幽轉醒的時候,忽然聽后面萱姨在和人說話。
“是啊,真巧,馮總也來這邊看看玩意兒?”是萱姨的聲兒。
“嗯,正準備下次拍賣呢,就來瞧瞧這邊有什么好東西。”是個青年的嗓音,“……這位是?”
“是我朋友,腿傷了一下。”
“噢,你們也來看古玩的?對了,聽說貴行要弄個翡翠專場?”
“呵呵,這不,今兒個就是來看毛料的。”
“喲,那可又巧了,我們公司也準備弄個翡翠玉石專場呢。”
“嗯?”
人聲鼎沸,熱火朝天,董學斌微微睜開眼,發現萱姨已經推著他進了潘家園市場,正在中心位置,從后面的說話聲里董學斌也漸漸聽明白了,這姓馮的青年也是開拍賣公司的,跟蕓德拍賣行離得不遠,這種情況下,競爭自然是難免的,聽這馮總和瞿蕓萱說話的語調,表面看上去沒什么,細細一品就能聽出,不是那么友善。
“咦,小斌醒了?”
“嗯。”董學斌回頭看看。
瞿蕓萱笑道:“給你介紹下,這位是馮義,嘉信拍賣公司的老板,嗯,這是董學斌。”
馮義以為董學斌是瞿蕓萱親戚,也沒重視,沒握手,就點了點頭。
董學斌也沒伸手,看他一眼,也點點頭。
馮義大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看上去和萱姨差不多大,身高很足,有一米八幾的模樣,夾著包,留著個與這個年齡不太相符的大背頭,很有股成功人士的氣派。馮義沒怎么搭理董學斌,跟瞿蕓萱說了一會兒話后,他道:“瞿總,你們逛吧,我還約了人,改天有機會咱們約出去做做。”
“呵呵,沒問題。”
看著瞿蕓萱推著輪椅走遠后,馮義眉頭不禁蹙了蹙。
馮義的拍賣公司就在蕓德拍賣的斜對面,挨得很近,一開始馮義其實并沒有把瞿蕓萱放在眼里,因為一般的拍賣行都做不太長,沒有貨源,沒有人氣,過個一年半載也就自己關門大吉了,可隨著蕓德的幾次拍賣的巨大成功,一種危機感漸漸逼近了馮義,他覺得瞿蕓萱這人實在了不起,不僅漂亮,而且有手腕,自從蕓德拍賣公司在對面立起來以后,他的生意嚴重受到了影響,雖然不致命,但誰嫌錢多啊。
于是馮義才動了想把蕓德拍賣弄垮的心思,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遠處。
瞿蕓萱也在皺著眉頭。
“怎么了萱姨?”董學斌問。
瞿蕓萱摸出手機,“等姨先打個電話。”撥了個號碼將手機拿到耳朵上,“……喂,
小桃兒,給我查查嘉信拍賣的網站,看看他們的翡翠玉石專場什么時候開場……網上沒有的話就跟人打聽打聽……對,急事,我不掛電話,你現在就去查……”等了大約五分鐘,“查到了?你說……什么……確實是那天嗎……好了,我知道了。”
董學斌一眨眼睛,“什么事?”
瞿蕓萱用手指敲了敲眉心,“那馮義竟然要和咱們同一天開翡翠專場。”
“同一天?”
“是的,早上起來他們網站剛剛掛上的日期。”
翡翠不好弄,好翡翠更是難上加難,所以縱然是京城這種地方,翡翠專場也是不常能見到的,而如今這潘家園橋東一條街上的兩家拍賣行都要在同一天開翡翠專場?董學斌皺著眉道:“他有病啊?那么多日子選哪天不行?”
“人家八成是故意的吧。”瞿蕓萱苦笑道:“有些事你不太清楚,從咱們開業的那天起,周圍的幾家拍賣公司就對咱們蕓德拍賣不太友善,而且咱們發展勢頭這么快,第一場的小拍就把各個拍賣公司都給比下去了,看咱們也越來越不順眼,唉,現在好了,已經公開向咱們開戰了,姨還以為要等明年才會面臨這種壓力呢。”
董學斌道:“咱們爭不過他們?”
瞿蕓萱微微搖頭,“咱們根基尚淺,才一千多萬的資產,人家卻已是參天大樹,光是流動資金恐怕就要過億了,就沖馮義他們拍賣行的牌子,同樣的專場肯定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會把拍品送到他們那里,而不是咱們,而且惡性循環下,既然跟咱們同一天開場,那大部分人也都會去馮義的拍賣行,雖然不想承認,但咱們確實沒什么勝算。”
“馮義公司既然這么大,那還犯得著跟咱們較勁?”
“是怕咱們發展起來吧,防患于未然,而且咱們的發展肯定也損害了他的利益,畢竟是在一條街上。”
董學斌咂咂嘴,官斗,商斗,怎么到哪兒都是這些?
靠!哥們兒好不容易清凈了兩天!斗爭咋又來了?
瞿蕓萱瞅瞅他,“你覺得咱們是不是該改一下日子?”
董學斌雖然也挺煩斗來斗去的,但一聽這話還是一瞪眼睛,“你日子不是都對外公布了嘛,經商得講誠信,絕對不能改,改了就弱了咱們的氣勢了,再說了,那日子是咱們先訂的,他們后來的,這要一改,咱面子往哪兒擱?”在董學斌的官場之路上,還從來沒有過妥協,斗,斗,斗,董學斌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斗爭中走過來的,雖然他的道路被謝慧蘭批得一無是處,可董學斌卻覺得挺瀟灑,至少自己比別人活得痛快。
瞿蕓萱笑笑,“姨也是這么想的,咱不改日子。”
“嗯?是嗎?”董學斌一愣,他覺得萱姨不會像自己一樣沖動的。
瞿蕓萱解釋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惡性競爭誰也討不了好處,馮義肯定是算準了咱們會躲開他們繼而改日子,這就在氣勢上壓過了咱們,等于給了咱們一個下馬威,讓所有人看了咱們的笑話,可要是不退,硬著頭皮上去,那翡翠專場又肯定比不過他們的,甚至可能讓咱們公司一夜間垮掉。”
董學斌冷笑道:“這丫夠孫子的!”
瞿蕓萱揚起手作勢要打,“再說臟字,信不信姨撕你嘴?”
“咳咳,你繼續,繼續。”
瞿蕓萱放下手,順勢給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溫柔道:“姨也是初入此行,很多事都不太熟悉呢,這次倒是給姨提了個醒,下次再辦這種拍賣,開場時間不能先定了,以免有變啊。”瞿蕓萱回頭望了望那馮義的背影,“既然他想跟咱們斗,那就斗一斗吧,咱們偏偏還就不改日子了,只要咱們能弄來一批上好的翡翠,也不見得怕了他馮義。”
董學斌意外地看看她,“有氣勢,萱姨,你是越來越像個大老板了。”
瞿蕓萱橫他一眼,“油嘴滑舌,姨這個老板還不是給你打工?”頓了頓,她道:“嗯,不過姨唯一擔心的就是這馮義的背景,聽說他是京城公安局局長的侄子。”馮學良,那是京城市委常委,副部級的高官。
董學斌詫異道:“馮局長的侄子?”
果然是京城啊,隨便掉下個板磚來都能砸到幾個官兒。
瞿蕓萱一嗯,“這種人姨也不想得罪,但欺負到咱們頭上,咱們也不能不還手。”
“說的對!”
剛剛馮義沒把董學斌放在眼里,董學斌又何嘗把他放在眼里了,但讓萱姨這么一說,董學斌不由得回頭多看了他幾眼,原來是馮局長的親戚啊,怪不得感覺這丫身上有股子盛氣凌人的味道呢。那回在王府吃飯的時候,董學斌和謝慧蘭見過馮局長一面,當時看氣氛,還以為馮學良也是謝姐父親一派的呢,后來才知道壓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兒,馮學良是市長的人。
“小斌,咱們這次可是只許勝不許敗。”
“放心吧,交給我,到時候咱們讓姓馮的改日子!”
“呵呵,但愿如此吧,走,前面有個賭石的地方,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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