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記重拳接踵而至,這一次再無半分虛招。
溫羽凡擰轉腰腹,將全身力道凝于右拳,帶著武徒三階的氣勁轟出。
拳鋒破開空氣時發出沉悶的爆響,正中釣魚人胸口膻中穴。
只聽“咔嚓”一聲輕響,像是肋骨錯動的脆響,釣魚人感覺五臟六腑都被這股巨力掀翻,喉頭涌上一股腥甜,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
后背重重撞在巷壁的磚墻上,震得松動的墻皮簌簌掉落。
他“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血珠在黑暗中劃出猩紅的弧線,濺在滿是污漬的地面上,洇開一朵朵丑陋的花。
“九哥!”黑蜘蛛聽到那聲沉悶的撞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回頭。
巷道里的黑暗對他而如同白晝,常年在暗夜里狩獵的眼睛早已適應了光線驟變,瞳孔在收縮的瞬間就鎖定了倒飛的身影。
可還沒等他辨認清楚狀況,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一道黑影貼著地面竄來,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殘影,帶起的氣流刮得他腳踝生疼。
黑蜘蛛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多年的搏殺經驗讓他在零點一秒內做出判斷——是突襲!
他右腳猛地蹬地,身體如彈簧般向后彈開,右手閃電般抽出腰間的備用匕首,寒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短促的弧線,直刺黑影腰側。
刃口劃破空氣的銳響里,帶著勢要將對方開膛破肚的狠勁。
可那黑影卻比他更決絕。
溫羽凡眼中血絲暴突,左臂上的傷口還在淌血,卻硬生生迎著匕首撲了上去。
他雙手驟然成爪,五指關節因極致發力而泛白,指節錯動發出“咔咔”輕響,指尖帶著破風的速度連環抓出。
“擒龍爪!”
低沉的喝聲在寂靜的巷道里炸開,帶著股玉石俱焚的狠厲。
指影如翻飛的蛟龍,時而如靈蛇探喉,時而如鷹隼鎖喉,每一道爪風都精準地咬向黑蜘蛛的要害。
這是他拆解了保潔阿姨無數次爪法后悟透的殺招,糅合了虎嘯拳的剛猛與自身靈視的預判,此刻在生死絕境中使出,竟帶著幾分泣血的凌厲。
黑蜘蛛被這不要命的打法驚得瞳孔驟縮,匕首的去勢不由一滯。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兩人的攻擊同時落在對方身上。
“噗嗤……”
匕首入肉的悶響格外刺耳,鋒利的刃口毫無阻礙地穿透溫羽凡的左側腰腹,帶起的血珠順著凹槽汩汩涌出,在刀柄處積成小小的血瘤。
劇痛如巖漿般順著腰線炸開,溫羽凡卻像感覺不到似的,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右爪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精準扣住黑蜘蛛的咽喉。
指腹下的皮膚瞬間繃緊,溫羽凡五指猛地發力,指節陷入頸間的皮肉里,硬生生掐斷了對方的呼吸。
黑蜘蛛下意識地松開了握著匕首的手,雙手徒勞地抓向溫羽凡的手腕,指甲在他胳膊上劃出幾道血痕。
可那只鐵爪般的手紋絲不動,力道越來越沉,掐得他氣管發出破風箱般的嘶鳴。
黑蜘蛛的臉在黑暗中漲成豬肝色,眼球因窒息而向外凸起,嘴角溢出的血沫混著涎水往下淌。
他踉蹌著后退,雙腳在地上拖出兩道歪斜的血痕,最終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脖頸處的皮膚被捏得青紫,鮮血順著指縫噴泉般涌出,在地面匯成一灘粘稠的血泊,泛著詭異的暗紅。
溫羽凡的左手死死按在腰側,指縫間不斷涌出的溫熱液體很快浸透了掌心。
那柄黑蜘蛛留下的匕首斜插在皮肉里,刀柄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每一次起伏都像有把鈍刀在體內攪動,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重重撞在潮濕的巷壁上,粗糙的磚石刮擦過傷口,激起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太清楚這匕首的分量了。
刀刃沒入的角度刁鉆,恰好卡在兩根肋骨之間,此刻像道生銹的閘門死死堵著不斷翻涌的血氣。
只要稍一用力拔出,那些被壓迫的血管就會像決堤的洪水般噴涌,用不了半分鐘,他就會在這片黑暗里變成具逐漸冰冷的尸體。
牙關咬得咯咯作響,他能嘗到舌尖彌漫的血腥味,混雜著巷子里特有的霉味,在喉嚨里結成團滾燙的澀。
劇痛像藤蔓般纏上四肢,每塊肌肉都在發出崩潰的哀鳴。
左臂的傷口早已麻木,后背被魚線抽裂的皮肉黏在衣服上,稍一動彈就是撕裂般的疼。
但他不敢停下,哪怕視線已經開始模糊,巷口那片象征著生路的微光也必須抵達。
黑蜘蛛倒在不遠處已經沒了喘息聲,釣魚人那邊更是沒了動靜,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體力早已透支到極限,再耽擱片刻,就算敵人死絕,自己也撐不過這個夜晚。
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他開始一步一頓地挪向巷口。
每邁出一步,腰側的匕首就往深處陷半分,疼得他渾身抽搐。
好幾次腳下打滑,重重跪倒在碎石堆里,尖銳的棱角硌得膝蓋鮮血淋漓,他卻只是用手肘撐著地面,發出困獸般的悶哼,硬是咬著牙重新站起。
夜色濃稠如墨,只有頭頂偶爾掠過的月光,能照亮他沾滿血污的臉——那里沒有絲毫退縮,只有種近乎猙獰的決絕。
“不能倒下……”他對著空蕩的巷子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小智還在等我……”兒子站在椅子上的身姿突然在眼前炸開,還有妻子系著圍裙將燒好菜端上桌的笑容,那些畫面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臟上。
仇恨與思念擰成兩股繩,死死拽著他不斷下墜的意識,成了這具殘破軀體里唯一的支柱。
不知挪了多久,巷口那道微光終于越來越近。
當鞋底踏上大街平整的水泥地時,他幾乎要癱倒在地,只能靠著墻緩緩滑坐下去。
夜風卷著柏油路的焦味撲面而來,吹散了些許巷子里的霉氣,卻吹不散他身上濃重的血腥。
低頭看向自己,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傷口滲出的血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臉色白得像張薄紙,嘴唇泛著青紫色,唯有那雙眼睛還亮著,映著遠處偶爾掠過的車燈。
可大街上空蕩蕩的,除了呼嘯的夜風,連只流浪貓都看不見。
凌晨的街道寂靜得可怕,兩側的店鋪卷閘門緊閉,霓虹燈牌早已熄滅,只有路燈在遠處投下昏黃的光暈,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像條瀕死的蛇。
絕望像潮水般漫上來,他甚至開始想,或許就該這樣靠著墻閉上眼,至少能在夢里再抱一次兒子。
就在這時,兩道刺眼的光柱突然刺破黑暗,從街道盡頭猛地射來。
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帶著種失控的蠻橫,在空曠的夜里格外刺耳。
溫羽凡瞇起眼,看見輛黑色轎車正歪歪扭扭地駛來,車身銹跡斑斑,顯然有些年頭了,在柏油路上劃出道飄忽的弧線。
車窗半開著,隱約傳來收音機里的老歌旋律,是首八十年代的情歌,沙啞的女聲在夜色里蕩開,混著陣濃烈的酒氣飄過來。
他掙扎著想站直呼救,卻看見駕駛座上的男人正隨著音樂搖頭晃腦。
那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頭頂禿了大半,露出油亮的頭皮。
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夾著煙,跟著收音機里的調子哼著,時不時打個酒嗝,方向盤隨著動作左右晃動,顯然喝了不少。
車燈光柱在地上掃來掃去,好幾次差點撞上路邊的護欄,卻始終沒注意到路邊那個滿身是血的人。
溫羽凡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想喊,喉嚨卻像被血堵住,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他抬起手,想揮手示意,可手臂重得像灌了鉛,剛抬到一半就無力地垂下。
車燈越來越近,刺眼的光芒讓溫羽凡下意識地抬手遮擋。
他突然覺得有些可笑——自己躲過了殺手的匕首,躲過了釣魚人的魚線,難道要栽在一個酒駕司機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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