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刀刀身出鞘的瞬間,竟似有血色流光纏繞,刀芒映得她半邊臉明半邊臉暗:“這東瀛刀輕便趁手,倒像為我量身定做的。”
刀刃離鞘的剎那,發出一陣細密的嗡鳴,像十月寒蟬臨終前的哀啼,卻又帶著金屬繃緊的戰栗。
刀身狹長如柳葉,刃口泛著妖艷的冷光……
流轉的寒光里,她的紅裙與血刃交相輝映,明明是兩種極致的艷色,撞在一起卻生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整座倉庫都成了修羅場的入口。
溫羽凡盯著她握刀的手。
那只手保養得極好,指甲涂著與裙擺同色的丹蔻,指節纖細,握著刀柄時卻穩得像鐵鑄的。
方才還透著慵懶的身姿,此刻竟如繃緊的弓弦,內勁二重的氣息如無形的刀風刮過他后頸,激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他這才恍然,能在川中闖出名堂的女人,怎會是僅憑家世的花瓶?
那看似嬌柔的皮囊下,藏著的是能啃碎骨頭的獠牙。
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老繭,目光飛快掃過四周:
堆到頂的木箱、散落的鐵皮桶、墻角盤著的麻繩……視線落在貨箱縫隙里露出的半截鋼管上,又迅速移開。
心中暗嘆:若此刻有柄劍在握……
念頭剛起,眼前的紅影已如鬼魅撲來!
武士刀劃破空氣的銳響刺得耳膜生疼,刀勢快得離譜,身后竟拖出一道淡紅色的殘影,仿佛有兩柄刀同時劈向面門。
溫羽凡幾乎是本能地矮身,就地一個懶驢打滾,指尖恰好觸到一截冰涼的鐵鏈——正是方才捆著金滿倉的那截,鐵環上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他手腕翻轉間,鐵鏈已如活蛇般纏上右臂,銹跡斑斑的鐵環碰撞著發出“哐當”聲,倒像是給蒼白的皮膚套上了層簡陋卻兇悍的甲胄。
鐵鏈才剛纏上,血刃已如毒蛇吐信般刺到眼前。
他急忙舉起纏了鐵鏈的右臂格擋。
“當!”
刀鏈相擊的瞬間,迸出尺長的火花,滾燙的鐵屑濺落在地,在積灰的水泥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
溫羽凡只覺右臂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鐵鏈的鐵環幾乎要嵌進肉里,岑玉茹腕力之強,遠超尋常內勁武者,那股力道順著鐵鏈涌來,震得他小臂發麻。
他借勢后躍半步,游龍步踩出詭異的弧線,左腳尖點在木箱棱角上,右腳在地面碾出半圈淺痕,試圖拉開距離。
可岑玉茹的刀勢根本不給喘息的機會,刀鋒陡轉,竟如狂風驟雨般連劈七刀!
招招刁鉆,刀風裹著內勁,把溫羽凡周身的退路封得密不透風。
溫羽凡只能左臂護頭,右臂纏著鐵鏈橫擋。
“叮叮當當”的撞擊聲連成一片,火星在兩人之間炸開又熄滅。
鐵鏈的薄弱處被刀刃削得迸出鐵屑,最靠近手腕的那枚鐵環已經變形,右臂傳來陣陣麻痛,仿佛骨頭都在震顫。
他心里清楚:這鐵鏈撐不了多久。
“倒是滑得像條泥鰍。”岑玉茹舔了舔唇角,不知何時沾了點灰塵的唇瓣被唾液濡濕,透出妖異的紅。刀鋒突然變向,舍棄上盤直取他腳踝,“可血肉之軀,能擋得住我的‘血刃’?”
溫羽凡足尖猛地點地,借著反作用力向后空翻,鐵鏈在半空劃出一道銀弧,帶著破風的銳響。
待身形穩落地面,他右臂如繃直的弓弦驟然揮出,竟像釣魚甩竿般,將那截生銹的鐵鏈猛地擲出。
鐵鏈在空中打著旋兒,鐵環碰撞的脆響里,帶著破風的銳響直奔岑玉茹面門,活似條蓄勢撲咬的毒蛇!
“雕蟲小技。”
岑玉茹冷笑一聲,手腕翻轉間,刀影驟然暴漲。
血色刀光如匹練橫空,刀風卷起地上的灰塵,在兩人之間掀起一道灰幕。
鐵鏈與刀刃相觸的剎那,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那截還算結實的鐵鏈,竟如薄紙遇火般寸寸崩裂,鐵環碎片飛濺開來,有幾片擦過溫羽凡的臉頰,留下火辣辣的疼。
而鐵屑還沒落地,新一輪的殺氣已然絞殺而來。
碎屑和火星中,岑玉茹的身影如鬼魅般欺近,那柄狹長的武士刀在她掌心劃出冷冽的弧線,刀刃破開空氣時發出尖銳的嘶鳴,自左至右橫掃而來,寒光直逼溫羽凡脖頸——這一刀又快又狠,帶著內勁催動的破空聲,仿佛要將空氣都劈成兩半。
溫羽凡瞳孔驟縮,腰腹猛地發力,整個人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后彎折,脊背幾乎貼到地面,像一張被拉滿的彎弓。
刀鋒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帶起的勁風掀得他額前碎發瘋狂亂舞,臉頰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森冷的殺氣,皮膚瞬間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可岑玉茹的刀勢根本沒有停頓。
她手腕如靈蛇般陡然翻轉,原本橫斬的刀勢驟然變向,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垂直的寒光,如匹練墜地般直劈而下!
這變招快得讓人反應不及,刀風裹挾著壓迫感,將溫羽凡周身的退路死死鎖死。
“該死!”溫羽凡心中狂跳,求生的本能讓他雙足猛地蹬向地面。
水泥地被他踩出兩道淺痕,借著這股反作用力,他整個人像塊被彈飛的石子,貼著地面向后滑出。
“嗤啦——”
布料撕裂的脆響在倉庫里格外刺耳。
刀鋒劈開襠部布料的瞬間,溫羽凡清晰地感覺到那抹森冷擦著小腹掠過,汗毛仿佛都被凍成了冰碴。
他連滾帶爬退出三米遠,后腰撞在鐵皮桶上發出悶響,這才低頭看向褲襠。
才發現褲襠已裂成兩片破布,冷風灌進來時,大腿根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又麻又涼。
“反應倒是快。”岑玉茹站在原地,刀尖斜指地面,刀刃上的寒光映著她嘴角的冷笑,“可每次都靠這種滑頭功夫,你能躲得過我這‘血影九連斬’嗎?”
話音未落,她掌心的武士刀突然高速旋轉起來,刀身在空中轉出一圈奪目的光輪,切割空氣的蜂鳴聲越來越尖厲,像是無數只馬蜂在耳邊狂舞。
“我超!”溫羽凡低罵一聲,也顧不上襠部的狼狽,連滾帶爬地撲向身后的墻壁。
指尖摳進磚縫的剎那,指腹傳來磚石的粗糙觸感,借著這股力道,他雙腿猛地蹬向墻面,整個人如壁虎般向上躍起。
岑玉茹的“血影九連斬”已然發動。
第一刀劈在溫羽凡剛才趴伏的地面,“嘭”的一聲悶響,堅硬的水泥地瞬間炸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碎渣飛濺;
第二刀緊追而至,擦著他的鞋底斬在墻面上,火星四濺中,拳頭大的一塊青磚被硬生生削落,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
……
溫羽凡在墻面上如履平地,手腳并用快速騰挪。
他能聽見身后刀鋒劈開磚石的脆響不斷傳來,每一次震動都順著墻體傳到他的四肢百骸,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衣衫,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連后頸的碎發都被汗水黏成一縷一縷,隨著動作晃蕩。
岑玉茹的刀勢越來越快,第九刀落下時,整面墻壁已被斬出八道深可見骨的裂痕。
最中央的那道裂痕貫穿了整面墻,陽光從破口處刺進來,如同一柄金色的利劍刺破倉庫里的塵埃,在地面投下明暗交錯的光痕。
溫羽凡貼著墻檐懸停片刻,低頭望著那道貫通的破口,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直到這時他才驚覺,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連呼吸都帶著急促的喘息——剛才那九刀,每一刀都貼著他的身體落下,差半分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溫先生這招‘壁虎游墻’倒是有趣。”岑玉茹握著武士刀的手指輕輕碾過刀柄纏繩,猩紅裙擺隨著后退的步伐在水泥地上拖出細碎聲響,目光斜斜掠過墻面上如壁虎般貼伏的身影,刀鐔處的鴿血紅寶石在陰影里閃著妖異的光,“不過,你打算一直待在墻上嗎?”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浸著寒意,丹蔻修飾的指尖突然在刀柄上重重一叩:“來人,‘請’溫先生下來喝杯茶。”
最后一個字剛落地,庫房內驟然響起密集的弓弦震顫聲。
梁上積灰簌簌墜落的陰影里、窗臺下銹蝕的鐵欄后方、堆至屋頂的貨箱縫隙中,十三道幽藍寒芒幾乎同時破風而出,箭頭淬著的毒液在微光下泛著詭異的油亮,像極了毒蛇吐信時的獠牙。
溫羽凡在墻面上足尖輕點,身形如陀螺般旋動。
雙掌翻飛間竟生出無形的吸力,那些奔襲而來的弩箭像被磁石牽引,在觸及他掌心半尺處時驟然頓住,箭桿震顫的嗡鳴里,他指尖已精準捏住每支箭的尾羽。
“借花獻佛。”他喉間溢出一聲低笑,手腕翻轉的剎那,十三支鐵箭帶著更凌厲的尖嘯倒射而回。
陰影里接連爆發出悶哼,有的撞在貨箱上發出“咚”的鈍響,有的摔在水泥地上滾出老遠,箭桿上沾染的暗紅血珠滴落在積灰中,暈開一朵朵細碎的血花。
不過數秒,那些潛藏的殺機便徹底沉寂,只剩下空氣中漂浮的箭簇反光。
岑玉茹秀眉微蹙,握著刀的手緊了緊,刀鐔上的鴿血紅寶石在陰影里泛著妖異的光:“倒是好手段。”
溫羽凡沒接話,只是朝她淡笑頷首,手腳并用地朝庫房東側那扇敞開的窗戶爬去。
掌心摳過窗臺邊緣時,鐵銹在指腹留下暗紅的痕跡,他甚至能聽見窗外晨風吹動雜草的輕響。
“溫先生要走盡管走。”岑玉茹的聲音突然從下方傳來,不緊不慢卻帶著毒蛇吐信般的陰冷,“不過……就算今天你能鉆出這倉庫,可以后你的那些親人朋友呢?”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敲擊著刀身,發出清脆的顫音,“我岑家要找幾個人,可比在沙堆里撿顆石子容易多了。”
溫羽凡攀爬的動作驟然僵住。
指尖摳進磚縫的力道大得驚人,指節泛白如骨,老舊的青磚在掌力下簌簌剝落,露出內里灰敗的泥芯。
他緩緩回過頭,原本沉靜的眼底翻涌著幽藍冷光,那光順著瞳孔邊緣蔓延,像深潭底突然翻起的暗礁,帶著能凍結血液的寒意。
“呵呵……”岑玉茹的笑聲裹著冰碴,紅艷艷的指尖反復摩挲著刀鐔上的寶石,指腹碾過寶石表面的冰涼,“溫先生該見過蛛網里的蒼蠅吧?翅膀撲騰得再歡,終究也飛不出那層黏膩的網。”
“我殺了你!”
怒吼聲炸響的瞬間,溫羽凡四肢驟然發力。
墻面在他掌下應聲崩裂,磚塊飛濺的碎屑中,他整個人如繃緊的弓弦驟然彈射而出,帶起的勁風掃得梁上積灰瀑布般傾瀉,卷起地面的塵埃形成旋轉的灰柱。
岑玉茹卻紋絲不動,長刀斜指地面,刀刃映出溫羽凡奔襲而來的身影。
她瞳孔里沒有絲毫慌亂,只有獵人看著獵物撞進陷阱的漠然,連呼吸都保持著均勻的節奏,像一條盤踞在暗處的毒蛇,靜靜等待致命一擊的時機。
就在兩人距離縮至五步之內時,溫羽凡突然揚手。
方才抓破墻體時攥在掌心的灰色粉塵驟然散開,形成一片嗆人的灰霧,辛辣的磚末混著陳年霉味直撲岑玉茹面門。
“卑鄙!”岑玉茹驚覺時已遲,灰霧刺得鼻腔一陣灼痛,她下意識閉眼揮刀,武士刀在身前舞出半圓光弧,刀風卷起的氣流將部分粉塵吹開,卻擋不住那些趁隙鉆入眼鼻的碎屑。
“睚眥之怒!”
溫羽凡喉間爆出一聲低喝,周身突然騰起淡藍電弧,游龍步的速度陡增三倍,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繞著岑玉茹的刀弧外圍疾轉。
此時岑玉茹的刀勢仍密集地護著身前,銀亮的刀光在晨光里織成密不透風的屏障,卻沒察覺到身后那記裹挾著龍吟般勁風的拳頭。
“乓!”
悶響在庫房里炸開時,岑玉茹喉間猛地涌上腥甜。
她整個人像被重錘擊中的破布娃娃,身體在空中劃出拋物線,猩紅裙擺翻卷如折斷的花,未及落地便有血霧從唇角噴涌而出,濺在銹蝕的貨箱上,綻開一片觸目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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