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lect id="bygrh"></delect>
  • <button id="bygrh"></button>
    <em id="bygrh"><label id="bygrh"></label></em>

  • <div id="bygrh"><label id="bygrh"><nav id="bygrh"></nav></label></div>
    
    
      <div id="bygrh"><label id="bygrh"></label></div>

          1. 落地小說網

            繁體版 簡體版
            落地小說網 > 神武天下之睚眥 > 第102章 阿朵民宿

            第102章 阿朵民宿

            對面民宿的樓下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笑,把溫羽凡的目光拽了過去。

            幾個背著亮橙色登山包的年輕人正圍著個苗家老漢,老漢坐在火塘邊的竹凳上,手里的旱煙桿在地上磕了磕,滿是皺紋的手便在空中比劃起來。

            他講的是蠱術傳說,聲音又啞又亮,火塘里的火苗“噼啪”跳著,把他臉上的溝壑照得忽明忽暗——深的地方像藏著陰影,淺的地方又泛著油光,倒讓那些駭人的故事添了幾分真實。

            女孩們舉著手機錄像,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們興奮的臉上。

            鏡頭時不時掃過火塘上的鐵鍋,鍋里的酸湯正“咕嘟”翻滾,紅亮的油花浮在表面,熱氣騰騰地往上冒,裹著苗家臘肉的焦香、木姜子的辛烈,還有點番茄發酵后的酸醇,一股腦兒往溫羽凡的窗口涌。

            他往旁邊偏了偏頭,那股香氣卻像有腳似的,順著窗縫鉆進來,勾得人喉嚨發緊。

            溫羽凡垂眸看向腳邊的劍袋。

            帆布被月光照得泛出灰白,袋口的抽繩松了半寸,露出里面鮫魚皮刀鞘的一角,幽藍的光在陰影里若隱若現。

            他伸手按在刀柄上,指尖能觸到那點微微的發燙,像是刀身還記著前幾日的血腥。

            樓下的喧囂還在繼續,年輕人的笑鬧聲、老漢的講訴聲、鍋里湯沸的聲響,織成一張熱鬧的網,可這熱鬧跟他隔著層看不見的墻。

            他輕輕吁了口氣,指腹在刀柄的繩結上碾了碾。

            那些繩結磨得發亮,縫隙里嵌著的暗紅血痂早就干硬了。

            只希望這苗疆深處的暗流能安分些,別被這煙火氣驚動——他現在只想靠著這扇窗,多喘口氣,哪怕只有一夜也好。

            溫羽凡轉身來到木床。

            本想靠在閣樓木床上睡一會兒,腹中卻忽然傳來一陣空落落的灼感。

            奔波數日,胃里早已被涼透的礦泉水和干硬的面餅磨得發澀,此刻被火塘隱約飄來的酸香一勾,那點饑餓便像藤蔓般瘋長起來。

            他起身時,木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窗外的蟲鳴恰好停頓半秒,仿佛也在聽這異鄉客的動靜。

            剛推開閣樓門,走廊里還浮著夜霧未散的潮氣,樓下突然炸響一串急促的苗語。

            阿朵的聲音里裹著罕見的厲色,尾音像被拉緊的弓弦,陡然拔高的顫音幾乎要刺破堂屋的木梁:“莫亂碰火塘第三塊磚!”

            溫羽凡下意識地俯身,透過樓梯扶手的縫隙往下看。

            穿熒光綠沖鋒衣的男孩正僵在火塘邊,手還保持著要去掀磚塊的姿勢,指節泛白,臉上的好奇瞬間被驚恐替代。

            方才被他指尖碰過的磚縫里,半截竹筒斜斜嵌著,筒口爬滿了棕紅色的蠱蟲。

            那些蟲子擠成一團,細如發絲的足須在火光里泛著油亮的光,正以一種違背常理的弧度扭曲、纏繞,織成個詭異的螺旋,仿佛有生命般蠕動著。

            “哐當!”阿朵的動作快得像道風。

            銅盆帶著破空的風聲砸下去,精準地扣住磚面,金屬碰撞的脆響驚得火塘里的火星“噼啪”四濺,落在青石板上,轉眼便熄成細碎的灰燼。

            男孩踉蹌著后退兩步,撞在身后的竹凳上,凳腳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就在這時,溫羽凡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了一聲。

            那聲響在驟然安靜的堂屋里格外突兀,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水潭,連火塘里跳躍的火苗都頓了半秒。

            阿朵猛地抬眼,目光穿過樓梯的陰影撞上他的視線。

            方才眼底的厲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甜得像浸了蜜的笑,眼角彎成兩彎月牙:“客人想嘗酸湯魚么?”

            她說話時舌尖輕輕抵著上顎,尾音拖著苗語特有的婉轉調子,像山澗流水繞著石灘打了個旋。

            耳后那截蛇形刺青隨著仰頭的動作微微起伏,青黑色的鱗片在火光里若隱若現,仿佛真要順著脖頸爬上來。

            “好,給我來一份。”溫羽凡應聲邁步下樓,皮鞋踏在木梯上,發出沉穩的“咚咚”聲,與火塘里松木爆裂的“噼啪”聲纏在一起,倒像支不成調的小曲。

            阿朵轉身從火塘上吊著的砂鍋里舀出一碗酸湯,粗陶碗剛落在桌上,白霧便騰地冒起來,裹著熱辣的酸香往人臉上撲。

            湯面上浮著層紅亮的油花,野山椒碎像撒了把碎紅瑪瑙,其間混著幾粒雄黃粉,在火光里閃著細碎的金芒,細看時竟像落了星子。

            溫羽凡執勺舀了半勺,吹了吹便送入口中。

            熱流剛觸到舌尖,酸辣鮮燙便炸開了,野山椒的烈、番茄發酵的酸、木姜子獨有的辛香,還有魚肉的清甜,在口腔里層層疊疊地漫開。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喉結滾動時,頸側那道淡疤隨著動作輕輕動了動,像條剛醒的小蛇:“這酸湯的力道夠勁,魚鮮里還透著木姜子的野香……地道。”

            “客人是會吃的!”阿朵笑得更歡了,頸間的銀項圈隨著動作“叮鈴叮鈴”響,細碎的銀鈴墜子擦過靛青色的衣襟,“這酸湯是用百褶裙邊的老壇泡了三年的,壇沿的酸水都結了層厚痂;魚是今早從后山水潭撈的活物,殺的時候,鰓蓋還在動呢。”

            她說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牛皮蠱囊,囊身隨著動作微微起伏。

            袖口往下滑了滑,露出小臂上一截蛇尾刺青,青黑色的尾尖與耳后那截蛇頭遙相呼應,像是條完整的蛇盤在她身上。

            溫羽凡低頭瞥了眼自己的風衣,衣擺處的血痂被火塘的熱氣蒸得發軟,散發出淡淡的鐵銹味,混著酸湯的香氣鉆進鼻腔,確實有些煞風景。

            他皺著眉扯了扯衣領,布料摩擦過結痂的傷口,帶來細微的癢意:“實不相瞞,想借身干凈衣裳換洗。”

            “客人稍等。”阿朵應聲起身,靛青色的百褶裙掃過火塘邊的第三塊青磚,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敲在空心的木頭上,在寂靜的堂屋里蕩開圈神秘的回聲。

            不過片刻,她便從二樓抱來件青布對襟衣。

            粗麻的布料上還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湊近了能聞到淡淡的草木香,像是剛從曬谷場收回來,混著艾草與松針的清苦:“現成的男裝只有阿爹留下的舊衫,客人莫嫌棄。”

            溫羽凡接過衣服,指尖觸到布料的粗糙紋理,心里莫名一暖:“多謝。還有我這衣服,你這店里能幫著洗洗嗎?”

            阿朵的目光落在他袖口那道刀割的破口上,指尖輕輕掃過邊緣,那里還沾著點暗紅的血漬,早已干涸發硬。

            她的眼神微微一凝,隨即湊近半步,聲音壓得像根細絲線,只有兩人能聽見:“您這身……”她頓了頓,眼尾的余光飛快地瞥過火塘邊的銅盆,“只怕要單獨用皂角水煮三遭才能洗干凈。”

            火塘里的木柴恰好“啵”地爆開一粒火星,落在青磚上,映亮她耳后蛇形刺青的鱗片,也映亮溫羽凡眼中一閃而過的了然。

            午夜時分,苗寨的夜濃得像化不開的靛藍染料。

            窗外的蟲鳴早已沒了黃昏時的喧鬧,蟋蟀的“瞿瞿”聲混著不知名蟲豸的“嘶嘶”,像被夜霧泡得發綿的絲線,在木窗欞外纏纏繞繞,偶爾被山風扯斷一截,又很快續上,織成張松松垮垮的網,罩著整棟吊腳樓。

            溫羽凡靠在香樟木床板上,眼皮虛掩著。

            他沒真睡,耳尖支棱著,連火塘里木柴偶爾爆出的“噼啪”聲都聽得分明——那是松木的油脂被燒化的動靜,帶著股淡淡的松脂香,混在潮濕的空氣里。

            忽然,后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走廊里傳來腳步聲。

            不是阿朵白天走在樓梯上的“咚咚”響,而是細碎的、踮著腳的動靜。

            每一下都踩在木板的縫隙里,發出“吱呀”的微響,像有只偷油的貍貓正踮著腳靠近,爪尖沾著的夜露滴在地板上,暈開針尖大的濕痕。

            那聲音越來越近,停在他的房門外時,連門板上蝴蝶雕花的紋路都仿佛在輕輕顫動。

            溫羽凡的手“噌”地扣住床側的武士刀袋。

            帆布被攥得發緊,里面鮫魚皮刀鞘的冰涼順著指尖爬上來,瞬間澆滅了些許困意。

            他猛地翻身,膝蓋頂在床上,眼神死死鎖著門板上那道漏光的縫隙。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阿朵的聲音。

            那聲音不像白天招呼客人時的清脆,倒像浸了蜜的青竹,甜里裹著股剛勁。

            “這位客人是帶刀的貴人,”她的語調慢悠悠的,尾音在堂屋的木梁上打了個旋,震得檐下的銅鈴輕輕晃了晃,“你們這些打黑拳的小崽子,莫要找死。”

            “當”的一聲脆響緊接著炸開,是短刀撞上銅盆的動靜。

            緊接著是布料摩擦的窸窣,混著“唔”的悶哼。

            地板上傳來拖拽的聲響,像拖著袋灌了沙的麻袋,“嘩啦”一聲撞在樓梯角。

            門外的空氣松了些。

            阿朵的聲音又飄了上來,這次軟得像山澗的流水,漫過門檻時帶著水汽:“客人盡管安心睡著,阿朵的店是全苗疆最安全的店。”她頓了頓,銅鈴似的嗓音里添了點篤定,“住在阿朵的店里,定然不會有任何閃失。”

            溫羽凡握著刀袋的指節慢慢松開。

            掌心的冷汗在帆布上洇出淺痕,緊繃的肩背一點點塌下來。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自己早就不信任何人的承諾,可阿朵的聲音像貼在耳邊的炭火,明明帶著苗腔的婉轉,卻比任何誓都讓人踏實。

            “阿朵民宿定然會生意興隆。”他對著門板輕聲說,嘴角扯出抹淺淡的笑。

            這笑容里沒了廝殺時的冷峭,倒有幾分像卸下盔甲的旅人,帶著點疲憊,也帶著點釋然。

            他重新躺回床上,武士刀被放回枕邊,刀鞘的涼意在香樟木的暖意里漸漸柔和。

            窗外的蟲鳴似乎更輕了,像怕驚擾了這難得的安靜。

            溫羽凡閉上眼睛,連日來的追殺、血腥、逃亡路上的顛簸,都像被阿朵的聲音掃進了角落。

            這一覺睡得格外沉,夢里沒有

            suv的轟鳴,沒有刀光劍影,只有漫山遍野的靛藍梯田,和阿朵檐下那串晃悠悠的紅燈籠,在月光里輕輕搖。

            再次睜開眼時,天已蒙蒙亮。

            晨光從木窗的縫隙里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帶,里面浮動著無數細小的塵埃,像被陽光喚醒的金蟲。

            溫羽凡坐起身,骨縫里的疲憊被一夜好眠熨得服服帖帖,連呼吸都帶著香樟木的清苦氣。

            遠處的苗寨里傳來第一聲雞鳴,“喔喔”的啼聲響得很脆,像塊石頭砸破了晨霧,把沉睡的村寨一點點叫醒。

            他摸過床頭那件青布對襟衣。

            粗麻的布料蹭過皮膚,帶著陽光曬過的干燥暖意,袖口卷了兩圈才露出手腕,衣擺蓋過膝蓋,倒像是裹著床曬透的舊棉被,把連日來的風霜都擋在了外面。

            溫羽凡低頭聞了聞,布料里混著艾草和松針的味道,那是苗寨清晨獨有的氣息,干凈又踏實。

            他走到窗邊推開木窗,山風帶著露水的涼撲面而來,遠處的雷公山主峰剛掀開一點霧的衣角,露出青黑色的山巖。

            溫羽凡深吸一口氣,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

            ……

            晨光像被誰用剪刀裁開的金箔,斜斜地從民宿天井的木格窗縫里漏進來,在青石板上投下長短不一的光斑。

            塵埃在光柱里慢悠悠地旋舞,有幾粒恰好落在阿朵肩頭,給那身靛青色的百褶裙鑲了圈毛茸茸的金邊,連她耳后垂落的銀鏈都被照得透亮,泛著細碎的光。

            她正彎腰往火塘里添柴,裙擺隨著動作層層鋪開,褶皺像鳶尾花的花瓣般舒展開來,靛藍的布料上繡著的銀線在晨光里閃閃爍爍。

            頸間的銀項圈垂成一道溫柔的弧線,圈上綴著的小鈴鐺、碎金片隨著俯身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叮鈴”的細響,像山澗里的泉水滴落在青石上。

            “吱呀——”木樓梯突然發出一聲悠長的呻吟,是溫羽凡下樓的動靜。

            阿朵直起身的剎那,發梢掃過檐下懸掛的干辣椒串,“沙沙”的摩擦聲混著火塘里松木爆裂的“噼啪”聲,還有遠處苗寨隱約傳來的雞鳴,像支被晨露打濕的苗歌,在堂屋里慢慢漾開。

            空氣里飄著干辣椒的辛辣、木柴燃燒的焦香,還有她發間藏著的艾草味,混在一起,成了苗疆清晨獨有的氣息。

            溫羽凡站在樓梯口看著她,心里像被火塘的熱氣熨過似的,暖融融的。

            這些天來的緊繃和戒備,在這一刻忽然松了些。

            他這一段時間身處刀光劍影之中,過的是提心吊膽的逃亡生活,卻沒想到在這陌生的苗寨深處,會被這樣尋常的晨景打動。

            他知道,這個穿靛青百褶裙的姑娘,是可以信的。

            阿朵轉過身,眼角的笑紋里還沾著點火塘的暖意,像苗家姑娘繡在布上的太陽花。

            腕間的銀鐲隨著轉身的動作撞在一起,“叮當”一聲脆響,驚飛了檐下躲著的麻雀。

            “客人昨夜睡得可好?”她的聲音里帶著苗語特有的婉轉,尾音像被山風輕輕拂過的絲線。

            溫羽凡抬手,指尖拂過樓梯扶手。

            木頭的紋路里,刻著幾行歪歪扭扭的蠱文。

            是昨夜他假寐時,聽見阿朵借著添柴的動靜悄悄刻下的,這是“安睡符”,能驅避邪祟。

            “托阿朵姑娘的福,”他的指尖劃過那些凹凸的刻痕,語氣里帶著難得的松弛,“這床板怕是有靈性,我一覺睡到天大亮,連夢都沒做一個。”

            他望向窗外,晾衣繩上掛著的黑色風衣已經干透,風一吹,衣擺輕輕晃著,那些凝固的血痂在晨光里成了深褐色,像面褪了色的戰旗,無聲地訴說著前幾日的廝殺。

            “那是自然。”阿朵笑得眼睛瞇成了月牙,轉身從火塘邊端過一個青瓷碗。

            碗里的苗家油茶還冒著白汽,炒米浮在表面,像撒了把碎金,核桃仁沉在碗底,油光閃閃的。

            “我家這床板,是用雷公山深處的香樟木打的,蟲蟻不敢近身,木料里的香氣還能安神。”她把碗遞過來,“早上想吃點什么?酸湯魚要現殺后山的活魚,竹筒飯是昨晚蒸好的,熱一熱就香得很。”

            溫羽凡接過油茶,滾燙的瓷碗熨得掌心發暖,他用勺子輕輕攪了攪,炒米吸飽了湯汁,慢慢沉下去,露出底下琥珀色的茶湯。

            “有什么吃什么就好。”他喝了一小口,油茶的醇厚混著炒米的脆、核桃的香,在舌尖漫開,“再麻煩姑娘打包些干糧,要經餓的,能頂三天路就行。”

            阿朵的動作頓了一下,轉身去櫥柜取竹編食盒時,背對著他的聲音輕得像片落在水面的荷葉:“客人這就要走?雷公山這幾日起了山嵐,霧氣濃得化不開,摩托車怕是難走……”

            溫羽凡低頭看著碗里打轉的炒米,聲音沉了沉:“還有人在等我,不能讓他們久等。”

            他想起短信里那行「我們在京城等你」,字跡像炭火,在心里燒得滾燙。

            阿朵沒再說話,只是手腳麻利地往食盒里裝東西。

            糯米粑粑裹在芭蕉葉里,還帶著點葉子的清香;

            腌肉干切得方方正正,油亮的表面泛著醬色;

            荷葉包著的雜糧飯團鼓鼓囊囊的,能看出里面混著玉米粒和紅豆。

            她的手指粗糙,帶著常年勞作的厚繭,卻動作輕柔,像是在打理什么珍貴的物件。

            溫羽凡的目光落在食盒底層。

            阿朵往里面塞了個油紙包,邊角露出一小截靛青色的布條,邊緣繡著細密的蛇紋。

            他認得,那是苗人用來包裹蠱藥的法子,防濕防潮,還能避蟲。

            心里忽然一緊,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他知道,這是阿朵在幫他。

            阿朵把晾好的衣服疊好,和食盒一起用塊藍布包了,遞到他手里。

            布包沉甸甸的,帶著陽光曬過的暖意。

            “路上若遇著霧氣,”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像刻在石板上的話,“就嚼顆包里的花椒。那是用雷公山的野花椒曬的,能提神,還能讓霧氣里的東西不敢近身。”

            她忽然往前湊了半步,發間的蠱香混著油茶的熱氣撲在他耳邊。

            一只溫熱的小手將一個東西塞進他掌心——是個銀鈴,小巧玲瓏的,鈴身上刻著看不懂的蠱文。

            “獵頭寨那邊布了‘五毒陣’,”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怕被風聽去,“你別從那邊走,繞路犀牛谷,能避開。這個鈴鐺,你收著。”她捏了捏他的掌心,“遇著不干凈的東西,搖一搖,能幫你擋一擋小麻煩。”

            溫羽凡握緊那只銀鈴,冰涼的金屬被他的掌心焐得漸漸發暖。

            他抬眼看向阿朵,她的眼角還帶著笑,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多謝阿朵姑娘。”千萬語堵在喉嚨口,最后只化成這一句。

            萍水相逢,本就該是擦肩而過的緣分。

            阿朵是開民宿的,迎來送往是本分,沒理由為一個滿身血腥的過客冒險。

            可她偏就遞了油茶,刻了符,塞了藥,還說了那句救命的路。

            溫羽凡看著手里的布包,忽然明白,有些善意,從來都不講理由。

            就像這苗疆的晨霧,說來就來,卻總能在最冷的時候,裹住一點人間的暖。

            付完錢,溫羽凡拎起藍布包跨上摩托車,指尖剛觸到啟動桿,銹跡斑斑的齒輪就發出“咔啦”一聲悶響。

            他腳腕微微用力,引擎先是打了個哆嗦,隨即爆發出沉實的轟鳴,排氣管噴出的淡煙裹著清晨的濕氣,在吊腳樓的木柱間打了個旋。

            檐下的麻雀被這動靜驚得撲棱棱飛起,翅尖掃過褪色的紅燈籠,穗子晃出細碎的殘影,像誰在半空甩了把碎銀。

            摩托車緩緩駛出民宿院壩,輪胎碾過青石板的縫隙,發出“咯噔咯噔”的輕響。

            溫羽凡下意識回頭時,正撞見阿朵站在木門邊。

            她沒再往前送,就那么立在晨光漫過的門檻上,靛青色的百褶裙被山風掀起細小的弧度,裙擺上繡著的銀線在光里閃閃爍爍。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可那雙映著吊腳樓飛檐的眼睛,卻亮得像剛從山澗里撈出來的露水,定定地粘在他身上,直到摩托車轉過墻角,才被層層疊疊的竹樓擋住。

            山路剛拐過第一個彎,風里就飄來縷極輕的調子。

            是《送郎調》,溫羽凡在苗寨的篝火旁聽過一次,只是此刻被山風撕得七零八落,“金竹扁擔軟溜溜”幾個字剛撞上他的耳膜,下一句就被吹得散了架,只剩個“千里路”的尾音,纏在摩托車的后視鏡上晃悠。

            他放慢車速側耳聽,那調子忽遠忽近,像阿朵站在原地沒動,只讓風替她把歌聲送過來,混著梯田里禾茬的澀氣,在山谷里打了個轉又飄回去。

            前輪突然碾過塊凸起的碎石,摩托車猛地一顛,后車斗里的竹編食盒發出“窸窣”的輕響。

            是糯米粑粑在芭蕉葉里滾動,溫羽凡能想象出它們相互碰撞的樣子——圓滾滾的,裹著淡淡的葉香,就像阿朵往食盒里裝時,指尖在粑粑上輕輕按出的淺印。

            他騰出一只手按住食盒,指尖觸到油紙包的邊角,那里露出半截靛青布條,繡著的蛇紋在風里微微顫動,像在提醒他包里還藏著防潮的蠱藥,和阿朵塞東西時那句壓得極低的“霧里走慢些”。

            視線往下落,正撞見腰間的銀鈴。

            晨光順著鈴身的蠱文紋路淌下來,把那些歪歪扭扭的符號照得發亮,每晃一下就灑出串碎銀似的脆響。

            這聲響混著《送郎調》的殘音,像根無形的線,一頭拴在他腰間,另一頭還系在阿朵民宿的門環上,哪怕隔著半座山,也能感覺到那點沉甸甸的牽掛。

            溫羽凡捏了捏鈴身,冰涼的金屬里仿佛還裹著阿朵塞給他時掌心的溫度,燙得人指尖發麻。

            前方的晨霧正一點點退去,露出路牌上紅得扎眼的字。

            “鷹嘴崖還有五里”,新漆把底下“小心落石”的舊字蓋得七零八落,鐵架上的青苔被露水浸得發亮,像誰在這塊警告牌上,硬生生疊了層更緊迫的催促。

            溫羽凡深吸一口氣,鼻腔里鉆進野花椒的辛香。

            他手腕猛地發力,車把在掌心微微震顫,摩托車像突然醒過來的獸,后輪碾過碎石子發出“咯吱”的低吼。

            青布衣襟被風掀起老高,露出腰間的銀鈴,那脆響混著風聲灌進耳朵,像阿朵站在路口喊出的那句沒說出口的“保重”,硬生生把苗疆的晨霧撕開一道口子。

            前路還藏在山影里,可銀鈴的聲響越來越清,混著阿朵歌聲的余韻,在刀山蠱海的苗疆腹地,為他鋪出條帶著暖意的路。

            s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delect id="bygrh"></delect>
          2. <button id="bygrh"></button>
            <em id="bygrh"><label id="bygrh"></label></em>

          3. <div id="bygrh"><label id="bygrh"><nav id="bygrh"></nav></label></div>
            
            
              <div id="bygrh"><label id="bygrh"></label></div>

                  1. 91精品国产91久久久久久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