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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神武天下之睚眥 > 第112章 竟是故人來

            第112章 竟是故人來

            “首先,”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穩得像攤開的賬冊,“陳家大少會缺買游艇的錢?怕是你車庫里隨便輛跑車都比那懸賞金值錢。”

            “其次,”他頓了頓,視線轉回左少秋臉上,“咱們倆的仇家列表重疊了至少三個名字,現在撕破臉,純屬給別人當槍使。”

            “最后,”溫羽凡的語氣軟了些,帶著點說不清的復雜,“川府倉庫那回,你明明能補刀卻轉身走了——這點情分,總夠算半個朋友吧。”

            左少秋挑了挑眉,突然往前湊了半步,折扇“唰”地展開,扇面水墨山水在月光下晃出漣漪。

            “半個?”他像是聽到了什么趣聞,尾音揚得老高,“怎么就不能是一個?”

            溫羽凡迎上他的目光,那雙總藏著算計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

            他沉默兩秒,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帶著點自嘲的氣,右手悄悄往床頭武士刀的方向挪了半寸:“你這樣的人,渾身都是心眼子,跟你交滿打滿算的朋友,我怕哪天醒過來,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這話剛落地,左少秋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那笑聲撞在糊著窗紙的木框上,震得檐角銅鈴輕輕晃了晃,連窗外洞庭湖的浪濤聲都仿佛被這笑聲劈開道縫。

            他笑得肩膀發顫,手里的折扇都差點掉在地上,好半天才直起身,用扇面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溫羽凡啊溫羽凡,你這性子倒是跟在倉庫的時候大大不同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行,半個就半個。”

            溫羽凡走到窗邊,浴后的水汽還在他發梢凝成細碎的水珠,隨著動作輕輕滴落。

            他隨手拽過一把雕花木椅,椅腿在青石板地上拖出“吱呀”一聲輕響,恰好停在離左少秋一步遠的地方——這個距離,進可攻,退可守,是他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練出的本能。

            他緩緩落座時,椅面的涼意透過薄薄的睡衣滲進來,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抬眼時,目光像淬了冷的鋼針,死死釘在左少秋臉上,連對方耳后那縷被月光染成銀白的發絲都看得分明:“你還沒回答我,先前在宴席上故意找茬,到底是為什么?”

            左少秋腕骨輕輕一轉,烏木折扇“唰”地合攏,扇骨碰撞的脆響在寂靜的房間里蕩開漣漪。

            他用扇柄有節奏地敲著掌心,“篤、篤、篤”的聲線像秒針在走,配合著窗外洞庭湖隱約的浪濤,竟有種奇異的韻律。

            “找你,自然是有事相求。”他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裹著幾分戲謔,尾音被刻意拉得很長,像根羽毛在溫羽凡心尖上輕輕掃過。

            那雙總藏著算計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驚人,瞳孔里晃著窗欞的影子,狡黠得像只偷到雞的狐貍。

            溫羽凡眉峰猛地一蹙,額角的青筋輕輕跳了跳。

            他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椅面的木紋,腦子里瞬間閃過宴席上的對峙:

            對方那句“洗不掉的血腥氣”像針似的扎人;

            又想起登島時那塊突然炸開的礁石,飛濺的石渣擦過褲腳時的冰涼。

            “有事相求,犯得著用石子砸我腳踝?犯得著在宴席上撕破臉?”他聲音里帶著點壓不住的煩躁,忽然頓住,眼神陡然銳利,“碼頭那下暗手,也是你吧?我明明沒看見你在岸邊,可那石子的力道……”

            左少秋卻像沒聽見他的質問,忽然往前傾了傾身,連帽衫的領口往下滑了滑,露出半截鎖骨。

            他神秘一笑,眼底的光忽明忽暗:“李家那枚失竊的銅鏡,你猜是誰偷的?”

            這話像把鑰匙,“咔嗒”一聲捅開了溫羽凡心里的疑竇。

            他指尖猛地一頓,先前那些零碎的線索:

            宴席上李蛟提到銅鏡時的痛心,懸賞時幕布上那道模糊的黑影,左少秋突然湊過來的試探……

            這些線索瞬間在腦子里連成了線。

            他刻意放緩呼吸,指尖在膝頭悄悄蜷起,試圖掩住眼底的波動,語氣卻還是帶了點緊繃:“原來是你。”頓了頓,他抬眼直視左少秋,“一枚傳家銅鏡而已,你是吃飽了撐著嗎?”

            左少秋卻突然搖了搖頭,烏木折扇在掌心轉了個圈,扇尖差點戳到溫羽凡鼻尖。

            “誒,可別血口噴人。”他語氣里帶著點故作委屈的無奈,下一秒卻猛地伸直手臂,折扇直指溫羽凡的胸口,“偷銅鏡的人,是你。”

            溫羽凡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剛沐浴完的熱意瞬間被這離譜的話澆得冰涼。

            他盯著那截直指自己的扇骨,腦子里只剩一個念頭:這人怕不是瘋了?

            左少秋卻沖他飛快地眨了眨眼,長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那眼神里的暗示再明顯不過——配合點,演場戲。

            溫羽凡瞬間讀懂了他的意圖,像是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猛地搖頭,語氣重得像砸在地上的石頭:“不行,絕對不行。”

            他下意識伸手向后背——那里本該別著武士刀,此刻卻只有睡衣光滑的布料。

            暗網那千萬懸賞的通緝令還像塊巨石壓在心頭,川地的追殺、苗疆的陷阱還沒徹底甩開,再背上“偷銅鏡”的罪名,等于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你也知道我現在是什么處境。”他聲音里帶了點壓抑的火氣,“暗網的人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蛟龍幫這一百萬懸賞再砸過來,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

            左少秋倚回窗臺,月光在他側臉切出明暗交錯的輪廓。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扇骨上的刻痕,那慢悠悠的樣子,倒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拒絕。

            “老話說得好,虱子多了不怕咬,債多了不愁還。”他忽然笑了,語氣里帶著點無所謂的調侃,“你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多這一樁,也不差什么。”

            “你這說的是人話?”溫羽凡差點被氣笑,他撇了撇嘴,眼神里的不屑像要溢出來,“再者說,李蛟看著不像奸猾之輩。宴席上他化解沖突時的氣度,說起女兒婚事時那點藏不住的軟,都不是裝出來的。你何必跟他過不去?”

            他靠在椅背上,浴后的疲憊混著滿心的不解涌上來,只覺得眼前這男人的心思,比苗疆的蠱陣還難猜。

            左少秋指間的烏木折扇突然停住了轉動,扇骨磕在掌心發出一聲悶響。

            方才還掛在嘴角的戲謔笑意像被夜風刮走的煙,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直起身時,連帽衫的兜帽從肩頭滑落,露出的下頜線繃得筆直,先前那副漫不經心的松弛感徹底褪去,整個人像一柄驟然出鞘的劍,鋒芒藏不住地往外滲。

            “江湖這潭水,”他盯著溫羽凡的眼睛,目光沉得像洞庭湖底的淤泥,連聲音都比剛才低了八度,帶著種穿透空氣的重量,“比你在苗疆瘴氣里見過的沼澤深多了。水面上看著是游船畫舫,底下全是纏人的水草和吃人的暗礁。”

            他頓了頓,視線飄向窗外洞庭湖的方向,那里的浪濤聲不知何時變得格外清晰,像在應和他的話:“不瞞你說,我也不過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子,該動的時候就得動,不該問的一句都不能多問。”說到這兒,他忽然前傾身體,膝蓋幾乎要碰到溫羽凡的椅子,“但這事,你必須幫我。”

            溫羽凡猛地別過臉,側臉對著窗臺上的月光,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幫你?”他嗤笑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雕花木椅的木紋,指甲縫里嵌進細小的木屑,“就憑你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還是憑你在宴席上那通莫名其妙的挑釁?”

            左少秋卻沒動怒,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眼神像兩束聚光燈,死死鎖著他的側臉。

            過了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像從喉嚨深處碾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就憑你還欠我一條命。”

            “嗡”的一聲,溫羽凡的耳膜像是被重錘敲了一下。

            倉庫里的血腥味仿佛順著記憶漫過來,混雜著岑玉茹的玫瑰香水味,嗆得他喉嚨發緊。

            他想起那時“睚眥之力”退去后的酸軟,每根骨頭都像被拆過重裝,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他記得那時陳天宇(左少秋)站在陰影里,烏木折扇輕敲掌心的聲線,明明可以像捏死螞蟻似的了結他,卻還幫他殺了岑玉茹。

            最終,最留下一句淡淡的“后會有期”。

            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

            看出來自己那時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看出來只要他抬手,就能把自己的命捏碎在掌心。

            溫羽凡的指節猛地攥緊,手背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鼓起來。

            胸腔里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悶。

            感激是真的,畢竟對方當時要是出手,他根本活不到現在;

            可無奈也是真的,他現在就是條被追得走投無路的喪家犬,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多這一樁,簡直是往火堆里添柴。

            房間里靜得能聽見窗外浪濤拍岸的聲響,一波一波的,像在給這場沉默倒計時。

            良久,溫羽凡才緩緩轉回頭,眼底的抵觸被一層濃重的疲憊覆蓋。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口氣里混著無奈,也混著點說不清的釋然,肩膀垮下來半寸:“罷了,就當是……還你這個人情。”

            左少秋像是瞬間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往后靠回窗臺,后背撞在冰涼的窗框上發出一聲輕響。

            他抬手抹了把臉,連帽衫的袖口蹭過嘴角,先前那股緊繃的氣場徹底散了,眼里甚至露出點劫后余生的慶幸:“有你這句話,這事就算穩了一半。”

            他探身指向窗外的夜幕,指尖劃過月光勾勒出的湖岸線:“銅鏡藏在碼頭往南走約百米的巖壁里,那里有塊突出的礁石,形狀像只展翅的鳥,很好認。你找到后別停留,往哪個方向走都行,只要別被蛟龍幫的人搶回去。”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至于我什么時候找你拿……等風聲過了再說。你只需要記著,那鏡子在你手里多一天,我這邊就多一分余地。”

            溫羽凡看著他指尖劃過的方向,那里只有濃得化不開的夜色,連星光都被云層遮得嚴嚴實實。

            他緩緩點頭,聲音低沉卻堅定:“好。”

            一個字,像塊石頭落進水里,干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他向來說一不二,答應了的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會做到。

            左少秋對著他拱手,動作里難得帶了點鄭重,烏木折扇在他掌心輕輕敲了敲,像是在作最后的告別:“那就……祝你好運了。”

            話音未落,他身形已經動了。

            像只蓄勢已久的靈貓,腳尖在窗臺上輕輕一點,衣擺被夜風掀起個利落的弧度,整個人便翻了出去。

            落地時幾乎沒發出聲響,只有衣料摩擦的輕響,很快就被遠處的浪濤聲吞沒。

            溫羽凡走到窗邊,望著左少秋消失的方向。

            夜風吹進窗縫,卷起他發梢的水珠,帶著洞庭湖特有的濕冷氣息。

            空氣中那點若有似無的檀香,是左少秋留下的最后痕跡,轉瞬間就被風卷得干干凈凈。

            只有遠處碼頭的燈火還在明明滅滅,像撒在黑布上的碎星。

            那些晃動的光映在湖面上,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斑,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更復雜的迷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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