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氣勢,比傳聞中整整高出了兩個境界!
李蛟瞳孔驟然收縮,握著劍柄的手猛地一緊:“什么!你竟然內勁七重了!”
熊千仇沒再廢話,右腳猛地蹬地,青石板應聲碎裂。
他的身影如出膛的炮彈般沖出,砂鍋大的拳頭帶著撕裂風的銳響,直搗李蛟面門——用最蠻橫的拳頭,回答了所有質疑。
而此時的他們身邊的戰場也早已成了絞肉機。
一個蛟龍幫幫眾被三名黑衣人逼到墻角,他背靠著滾燙的墻壁,手中短刀已卷了刃,卻仍嘶吼著揮砍,直到一把匕首從肋下刺入,他低頭看著露出的刀尖,眼睛瞪得滾圓,最后一絲力氣化作一聲不甘的悶哼,重重倒在地上。
另一邊,穿黑衣的刺客借著同伴的尸體作掩護,匕首從靴筒滑入手心,猛地刺向蛟龍幫弓弩手的后心。
那弓弩手剛射出一箭,箭頭還帶著血珠,身體卻突然僵住,他緩緩轉身,看著刺客猙獰的臉,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最終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栽倒,鮮血順著箭桿滴落在自己的弓上,染紅了纏在上面的防滑繩。
更遠處,有人抱著對手滾在血泊里。
指甲摳進對方的眼眶,牙齒咬著對方的耳朵,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也有人被砍掉了手臂,卻拖著殘軀撲上去,用斷腕處的血抹向敵人的臉,在對方慘叫的瞬間,用最后一點力氣將短刀送進其小腹。
鮮血順著兵器不斷滴落,在青石板上匯成蜿蜒的小溪,又聚成一灘灘殷紅的血泊。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混著被火焰烤焦的皮肉味,黏在每個人的鼻尖上,像化不開的濃痰。
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的金鐵聲、火焰爆裂的噼啪聲……無數聲音交織在一起,在隱蛟島的夜空下盤旋,像一首寫給死亡的狂想曲,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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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篷船像一片被夜色浸軟的墨紙,在洞庭湖面上緩緩鋪展。
船槳沒入水中時帶起細碎的銀亮,攪碎了滿湖的月色,又隨著槳葉抬起緩緩合攏,像從未被驚擾過。
溫羽凡坐在船頭的竹凳上,后背抵著微涼的竹編船篷。
他沒說話,只是望著遠處岳陽樓的輪廓,飛檐的剪影浸在灰藍的霧靄里,像幅被打濕的水墨畫。
他的掌心無意識地蹭過腰間,那里貼身藏著的銅鏡隔著布料硌著皮肉,涼得像塊冰,卻又燙得他指尖發顫。
這一路從隱蛟島逃出來的畫面在腦子里翻涌:左少秋窗臺上的戲謔、巖壁上那只憨氣的小雞涂鴉、李玲瓏握槳時發白的指節……
江湖的亂麻纏得更緊了。
船尾傳來槳葉破水的輕響,規律得像秒針在走。
李玲瓏站在那里,斗笠早就摘了,長發被夜風掀起幾縷,貼在頸側。
她握著船槳的手很穩,手臂轉動時,粗布袖口滑落半截,露出的小臂在月光下泛著冷白,槳葉入水的角度分毫不差,仿佛與這片湖水共生了數十年。
偶爾有浪頭輕輕撞上船身,她腳下微不可察地一擰,船身便穩穩壓住,連晃都不晃一下。
“快到了。”她忽然開口,聲音被風濾得清冽,像山澗水打在石上。
溫羽凡“嗯”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腳邊的保溫箱——紅蟲大概早就涼透了,可他沒扔。
這箱子此刻和背上的魚竿包一樣,都是掩護,卻也成了這趟離奇旅程的見證。
烏篷船漸漸放慢速度,船頭輕輕撞上碼頭的石墩,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李玲瓏收起船槳,竹槳靠在船舷上,發出“咔嗒”輕響。
溫羽凡站起身,久坐的腿有些發僵,他下意識地捶了捶膝蓋,動作里帶著點隨意。
背上魚竿包時,帆布帶勒在風衣上,剛好遮住背后武士刀的輪廓。
他又拎起那個裝著紅蟲的保溫箱,塑料提手在掌心勒出淺淺的印。
“多謝李姑娘一路送我到這兒。”他轉頭,目光落在李玲瓏臉上。月光剛好漫過她的眉峰,把那雙眼里的倔強照得清楚,“姑娘所托的銅鏡,只要溫某還有一口氣在,便絕不會落入旁人之手。”
這話不是客套,他說的時候,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保溫箱的提手,指節泛白。
李玲瓏雙手在身前輕輕一抱,算是回禮。
她沒說“多謝”,只是點了點頭,目光在他背后的魚竿包上頓了半秒,又落回他臉上,帶著點說不清的深意:“溫先生一路保重。江湖路險,多留個心眼。”
“那有緣再見了。”溫羽凡笑了笑,這笑意里沒了宴席上的戒備,多了點江湖兒女的坦蕩。
他后退半步,左腳在船板上輕輕一點,借著這股力道縱身躍起,風衣下擺被夜風掀起個利落的弧度,像只掠過水面的鳥,穩穩落在碼頭上。
鞋底落在水泥地面上發出“篤”的輕響,夜露浸過的石板涼得刺骨,瞬間驅散了坐船時的昏沉。
岸邊的垂柳被風推得簌簌作響,枝條掃過碼頭上的石樁,像是誰在低聲絮語。
洞庭湖的風裹著水汽撲過來,帶著點水草的腥甜,撩得他額前的碎發亂晃。
不遠處的岳陽樓徹底浸在黑暗里,飛檐的輪廓愈發模糊,倒真像個沉默的巨人,把這片夜色攏在懷里。
溫羽凡深吸一口氣,拎著保溫箱,背著魚竿包,一步步往碼頭外走。
路上只有他的腳步聲,和風吹柳葉的沙沙聲,在這空無一人的夜里,格外清晰。
然而他還沒走出七步,耳畔突然炸響一連串細密的脆響。
“叮——叮——叮——”
連續十聲銳鳴像生銹的鋼針狠狠扎進耳膜,每一聲都帶著機械特有的冷硬質感,在寂靜的碼頭上空反復回蕩。
聲波撞在貨柜的鐵皮上,反彈出更尖銳的顫音,驚得檐角的夜鷺撲棱棱飛起,翅膀劃破月色的瞬間,投下片倉皇的黑影。
溫羽凡的太陽穴突突狂跳,后頸的汗毛“唰”地豎成鋼針,連呼吸都跟著滯澀了半秒。
這絕非偶然——碼頭上空無一人,此刻的死寂里,任何機械音都像舉著明火的信號彈。
他猛地頓住腳步,瞳孔在月色下縮成針尖。
視網膜上還殘留著岳陽樓飛檐的剪影,此刻卻被突如其來的危機感沖刷成空白。
右手下意識往背后探去,帆布劍袋的粗糙紋理擦過指腹時,左手已將保溫箱狠狠摜在地上。
“哐當!”
塑料箱體撞在水泥地面上裂出蛛網紋,半盒凍僵的紅蟲從縫隙里滾出來,在慘白的月光下蜷成暗紅的小團。
其中幾只被箱體壓碎,漿汁混著冰碴濺在他的靴底,黏膩的觸感透過皮革滲進來,像沾了塊沒擦凈的血污。
他的指節扣住武士刀刀柄的剎那,丹田處的內勁驟然翻涌。
那股力道順著脊椎往上竄,撞得肩甲骨發麻,刀柄的冰涼順著指縫往骨髓里鉆,纏在柄上的防滑繩磨得掌心發燙。
他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連手背的青筋都繃成了蚯蚓狀,在燈光下突突跳動。
一股森冷的殺意從他周身彌漫開來,像湖面突然凝結的薄冰,瞬間凍結了周遭的空氣。
碼頭上的夜風仿佛都被這股氣息逼退,柳樹枝條停止了搖晃,葉片上的露珠懸在尖端遲遲不肯墜落,連浪濤拍岸的聲響都低了八度,像是被扼住喉嚨的嗚咽。
就在這時,左前方的貨柜陰影里閃過五道寒芒。
那陰影是碼頭最深處的死角,平時堆著廢棄的漁網和生銹的鐵錨,此刻卻像頭張開嘴的巨獸,吐出淬毒的獠牙。
“咻——咻——”
破空聲尖銳得像玻璃劃過金屬,五支弩箭拖著淡藍色的尾焰,在月色里拉出歪斜的光軌。
箭頭淬過的幽藍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溫羽凡的身影突然模糊。
黑風衣下擺被驟然爆發的內勁掀起,像展開的蝙蝠翼,衣料摩擦空氣發出“嘶嘶”輕響。
他手腕翻轉間,帆布劍袋“嗤啦”裂開,武士刀帶著經年的血腥氣破袋而出,刀身在空中劃出銀亮的弧線,凌厲的刀風掀起地上的紅蟲碎冰,形成一道旋轉的氣墻,將月光折射成細碎的星芒。
“鐺!鐺!鐺!鐺!鐺!”
五聲脆響幾乎連成一線,像有人用錘子連續敲打青銅鐘。
弩箭在半空中被精準劈成兩段。
淬毒的箭頭墜落在地面上,滾出數圈后停下,幽藍的光在月光下緩緩暈開,像幾滴滲入泥土的毒液。
其中一枚箭鏃撞在溫羽凡的鞋尖,他抬腳碾住,鞋跟用力旋了半圈,那幽藍便在水泥地上蹭成道扭曲的痕跡,漸漸褪成死灰。
“溫先生!”
船尾傳來李玲瓏的驚呼聲。
她剛拾起船槳的手猛地一顫,竹槳“啪嗒”掉回船艙,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
清秀的臉上血色褪盡,瞳孔里還映著剛才箭雨破空的殘影,卻在下一秒反手抽出腰間軟劍。
劍鞘摩擦的輕響里,她已踩著船板掠向碼頭,粗布蓑衣的下擺被風掀起,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裙角。
“我來幫你!”
溫羽凡抬手扯下背后的釣竿包,帆布包帶在風衣上勒出的褶皺還沒平復,他已將包甩在腳邊。
這玩意兒裝著魚竿雖然也不重,但此刻在刀光里任何一點累贅都可能決定生死。
他橫刀而立的身姿,像被釘死在地上的鐵樁,連夜風都繞著他的刀身打旋。
血色刀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刀脊上的血槽里,還凝著半干的暗紅——那是苗疆密林里,蠱藤的毒液混著敵人的血,在刀身結下的印記,此刻在月色里泛著陳舊的腥氣。
“不必。”
兩個字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刀氣般的決絕。
他微微偏過頭,眼角的余光掃過李玲瓏緊握劍柄的手——那只白皙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虎口處甚至沒磨出繭子,顯然沒經歷過多少實戰。
他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走,這里我應付。”
溫羽凡話音剛落,碼頭死寂的空氣突然被撕裂。
十道黑影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從銹跡斑斑的貨柜后、堆疊的漁網陰影里、廢棄鐵錨的死角竄出……
他們的動作快得只剩殘影,腳尖點地時幾乎聽不到聲響,只有戰術靴碾過潮濕水泥地面的“咯吱”聲,在夜霧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他們落地的瞬間便呈扇形散開,黑綢夜行衣緊繃著肌肉線條,袖口束得利落,露出的手腕上纏著黑色護腕,鋼刀同時出鞘,“噌”的銳響撞在一起,竟像是一聲齊鳴。
刀刃在月色下泛著冷白的光,倒映著碼頭的輪廓,連邊緣的鋸齒都看得清晰,顯然是精鋼所鑄,刀身還凝著未干的潮氣,透著股子剛從鞘里抽出來的凜冽。
為首的黑衣人往前半步,身形比旁人更挺拔些,下巴上那撮山羊胡在夜風中微微顫動。
他的臉藏在斗笠的陰影里,只露出下半張臉,嘴角抿成一道冷硬的弧線,像是用刀刻出來的。
最讓人發怵的是他的眼睛,從斗笠縫隙里漏出的光,像淬了毒的冰錐,死死釘在溫羽凡臉上,那里面翻涌的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
“溫羽凡!”他開口時,聲音像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帶著毛刺,“這次看誰還能救得了你!”
溫羽凡沒動,目光掃過對方那撮標志性的山羊胡,眉峰幾不可察地挑了下,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嗯?居然是你。”
他頓了頓,視線掠過周圍十名黑衣人握刀的手——指節發白,虎口處有常年握刀磨出的厚繭,站姿沉穩得像釘在地上的樁,顯然是熊幫里挑出來的精銳。
“仔細想想也不意外。”溫羽凡的聲音里甚至帶了點笑意,像在嘲諷這俗套的橋段,“你們熊幫本就是吃這行飯的,在這種地方冒出來,倒也算專業對口。”
奪命指的臉在陰影里更沉了些,喉間發出一聲冷笑,那笑聲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帶著股子血腥味:“上次在宜昌,我們弟兄蹲了小半個月,眼皮都沒合過,就等你自投羅網。”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沒想到你突然改道往苗地鉆,倒讓你多活了些日子!”
他往前又踏了半步,語氣里的得意像漲潮的水,漫了出來:“不過這次,我們本是來辦別的事,倒沒想到……”他刻意拖長了尾音,目光像毒蛇吐信般掃過溫羽凡,“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看來,連老天爺都要收你!”
溫羽凡忽然笑了,那笑意從嘴角漫到眼角,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灑脫。
他微微揚起下巴,月光恰好落在他臉上,把眼底的從容照得清楚——那是經歷過生死搏殺后,沉淀下來的鎮定。
“那可不一定。”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投進死水,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我倒覺得,今天你這十柄刀,還留不住我。”
話音落地的瞬間,他周身的空氣仿佛都凝住了。
黑衣人們握刀的手同時收緊,十道殺氣如同實質般壓過來,連碼頭的夜風都像是被凍住,停滯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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