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天鴻回了烏蒙山,那柄能焚江煮海的黑刀再沒了消息,誰也說不清這位西南刀神憋著什么心思;
左少秋依舊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江湖百曉生”論壇上的帖子沉了又沉,天機鏡的下落成了個解不開的謎;
更別提新神會那“四神十二柱”,像塊沉甸甸的陰云壓在每個人心頭,誰都知道,那些藏在暗處的怪物遲早會露出獠牙。
但真正讓他頭疼的,卻是每晚雷打不動的“功課”。
傍晚七點一刻,后廚飄來的醬牛肉香味勾得人舌尖發顫。
溫羽凡剛溜到月洞門,指尖還沒碰著廚房門框,就被一道清冷的影子釘在了原地。
廊口的暮色正濃,霞姐穿一身月白軟緞勁裝,料子在昏暗中泛著柔和的光,襯得她肩線愈發利落。
腕間的翡翠鐲子沾了點夕陽余暉,卻透著沁人的冷意,她往廊柱邊一站,雙臂環胸的架勢活像只護崽的母獅,把通往后廚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溫羽凡,又想往哪兒躲?”霞姐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她指尖輕點在他胸口,一縷內勁透過衣料鉆進來,在丹田處漾開細微的麻意——那是警告,也是她獨有的打招呼方式:“說好了的,晚上十一點,別讓我再去揪你。”
溫羽凡心里咯噔一下,臉上趕緊堆起笑,手還保持著剛要推門的姿勢,想扯個“特勤九科有急事”的謊:“哪能躲啊,就是最近工作……”
話沒說完,就見霞姐慢悠悠揚起右手,腕間軟鞭垂落的瞬間,精鋼絲混著天蠶絲的紋路在暮色里閃了閃。
那鞭子他再熟悉不過,上個月演武場那塊半尺厚的青石,就是被這鞭子抽得裂成了八瓣。
“不敢不敢,”他連忙收回手,笑得更干了,“今晚準時到,保證比鬧鐘還準時。”說著還抬手比了個敬禮的姿勢,指節卻在袖口下悄悄蜷了蜷。
好不容易把霞姐打發走,溫羽凡剛往后廚挪了兩步,鼻尖就鉆進一縷甜得發膩的玫瑰香。
轉角的燈籠恰好亮起,暖黃的光裹著個藕荷色身影。
夜鶯的襦裙裙擺繡著細碎的銀線,隨著她踮腳的動作閃閃爍爍,懷里的酒壺晃出輕響。
最惹眼的是她發間支棱的狐貍耳朵,毛茸茸的尖梢沾著點暮色,尾巴尖緊張地卷著裙角,把布料絞出幾道褶皺。
“先生。”她仰起臉,睫毛在燈籠光里投下淺影,雙手把酒壺捧得高高的,壺身還帶著她掌心的微涼,“這是新釀的百花酒,聽藥鋪的老師傅說,摻了當歸和枸杞,對咱們練乾坤功有好處……”
溫羽凡盯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后頸的肌肉沒來由地發緊。
想起昨夜她纏著練到凌晨一點,指尖的狐火差點燎了他的袖口,今早起床時胳膊還酸得抬不起來。
他接過酒壺,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爬上來,混著少女指尖殘留的溫度,像揣了塊冰火交織的玉。
“知道了。”他嘆了口氣,指腹摩挲著壺蓋的紋路,“今晚……我先去霞姐那兒,完事就來找你。”
話音剛落,夜鶯的狐貍耳朵“唰”地耷拉下來,軟乎乎的耳尖幾乎貼到鬢角,身后的尾巴也蜷成個蓬松的毛球,把襦裙的后擺頂出個圓鼓鼓的包。
“先生又要先去霞姐那里嗎?”她的聲音低了半截,像被露水打濕的絨毛,“可是我……我把屋子都收拾好了,還燒了安神香……”
“好了好了。”溫羽凡伸手揉了揉眉心,指腹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上,“修行哪能急于求成?霞姐比你早入門,根基比你穩,自然要先顧著她。”
這話半是安撫半是實情。真要說起來,他更怵的是霞姐那性子。
若是敢爽約,她手里那柄精鋼絲軟鞭能把他的房門抽成篩子,上次遲到一刻鐘,演武場的青石地至今還留著三道鞭痕。
夜鶯沒再說話,只是尾巴尖松了松,任由裙角垂落,在燈籠光里蔫蔫的,像只被雨打濕的小獸。
送走夜鶯時,庭院里的月牙已爬過西墻,清輝灑在青石板上,像潑了層冷油。
溫羽凡站在廊下,望著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狐尾掃過矮樹叢的窸窣聲漸遠,覺得肩膀沉得像掛了兩塊玄鐵。
這一個月來,他活得像個上了發條的陀螺。
夜里十一點準時扎進霞姐的廂房,冰藍真氣如細針般鉆進經脈,每一次內息共振都得繃緊神經,稍不留神就被那股凜冽勁氣凍得牙關打顫;
凌晨一點剛喘過氣,又得趕往夜鶯房里,少女的狐系柔勁纏得人骨頭酥軟,卻暗藏著無休止的索取,常常練到窗紙泛白才能脫身。
起初還覺新奇。
可日子一久,兩股力道在丹田擰成了麻花,時而像滾油遇水般炸開,燒得經脈火辣辣地疼;時而又如春水漫過堤壩,柔得讓人提不起勁。
饒是他內勁六層的根基,也架不住這般日夜消耗,晨起時總覺得腰膝發沉,握刀的手都帶著些微顫。
前幾日對著銅鏡剃胡須,瞥見眼下那圈青黑,竟莫名想起金滿倉的調侃。
當時那胖子揣著酒壺,肥臉笑得像朵菊花:“大哥這身子骨,再這么折騰下去,怕是要成藥渣嘍!夜夜新郎,鐵打的也扛不住啊!”
他當時還笑著踹了對方一腳,罵句“俗不可耐”,可此刻指尖劃過鏡中那抹疲憊的暗影,卻覺得字字都敲在心上。
更讓人頭疼的是這兩人的較勁。
霞姐每次見他,指尖總會不經意地搭上他腕脈,冰藍真氣探進來,像查賬似的清點他給夜鶯渡了多少內勁,稍不如意便冷著臉,軟鞭在掌心轉得呼呼響;
夜鶯則變著法兒地在他面前晃悠,新學的媚術呼吸法吐氣如蘭,說話時尾音繞著圈兒,連遞杯茶都要故意蹭過他的手背,狐耳抖得像兩片受驚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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