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星弈的腳尖剛觸到土黃色漩渦的邊緣,濃稠如蜜的光暈便瞬間將他裹緊。
那光芒帶著大地深處的沉凝質感,既不灼燙也不冰寒,倒像浸在恒溫的玉漿里,連呼吸都染上了土腥味的溫潤。
失重感還在脊椎骨間微微發麻,足底已撞上了堅硬的石面。
他下意識屈膝卸力,視線里炸開一片墨色。
那是一座橫跨深淵的石拱橋,橋身的巖石泛著被歲月磨洗過的暗光,每一道拱起的弧度里都嵌著密密麻麻的甲骨文。
最惹眼的是反復出現的“坤”字,筆畫間滲出的土黃色真氣像有生命的蟲豸,正順著石紋緩慢蠕動,在月光斜照下折射出類似琥珀的油亮光澤。
低頭時,心臟猛地一縮。
橋身下是望不見底的黃土深淵,兩側崖壁如被巨斧劈過,裸露出赭紅色的巖層。
更詭異的是崖壁縫隙里滲出的真氣,竟在半空凝結成兩道粗壯的“瀑布”,那里沒有水流的清透,而是像融化的黃金般粘稠,簌簌墜向深淵底部,在翻滾的霧靄里積成一片沸騰的泥沼。
泥沼表面泛著油亮的光澤,不時有氣泡炸開,露出底下深褐色的粘稠內核,仿佛一鍋熬了千年的濃湯。
“這是……”洪星弈的銀白長發被深淵里的風掀起,發絲掃過臉頰時帶著冰涼的觸感,目光卻突然釘在泥沼中央。
那里伏著一團模糊的巨影,背甲光滑得像打磨過的黑曜石,邊緣泛著冷硬的弧度。
玄色紋路與土黃色真氣交織成網,隨著呼吸輕輕起伏,每一次吐納都讓泥沼泛起漣漪,連兩道真氣瀑布的墜落節奏都隨之變化。
龜甲邊緣的紋路間偶爾閃過一絲金光,像是藏在深處的星芒,在霧靄中若隱若現,正是坤卦的象征——玄龜虛影。
它蟄伏在那里,不動如山,卻讓整個深淵都彌漫著一種古老而威嚴的氣息,仿佛這片天地的根基,都由它背負著。
毫無征兆地,玄龜喉間滾出一聲悶吼。
那聲音絕非尋常獸類的咆哮,更像沉睡億萬年的山脈突然崩裂,低沉的震動順著石橋的巖石肌理瘋狂竄涌,仿佛有無數條看不見的震顫線沿著橋身蔓延。
洪星弈只覺耳膜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嗡嗡作響中帶著尖銳的刺痛,連牙齒都在跟著打顫,足尖下的巖石似乎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泥沼表面驟然掀起劇變,三道土黃色氣浪如掙脫鎖鏈的巨蟒猛地拔地而起。
它們裹挾著深淵底部的腐殖土氣息,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冷光,撕裂空氣時發出“嗚嗚”的銳響,像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哀嚎。
最前端的氣浪已扭曲成利爪形狀,帶著能將鋼鐵捏碎的威勢,朝著橋面中央的洪星弈狠狠撲來!
“來得好!”洪星弈眼底驟然爆發出驚人的亮芒,銀白長發被氣浪掀起的狂風撕扯著,在身后劃出一道靈動的弧線。
他雙足在橋面上疾點數下,足尖觸及的巖石瞬間泛起淡金色光紋,生、傷、杜、景、死、驚、開、休八個方位如星圖般在橋面鋪開,光紋邊緣跳動的細碎星芒,正是八門金鎖陣的陣眼在流轉。
第一道氣浪撞來的剎那,他身形陡然側旋,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同時指尖在空氣中虛虛一畫,勾勒出艮卦的折線軌跡。
奇妙的一幕發生了:那道足以掀翻半座石橋的氣浪仿佛撞上了無形的山壁,在他身側半尺處驟然停滯。
土黃色的能量團劇烈翻涌,卻始終無法突破那道由卦象凝成的屏障,最終“轟”地炸開,化作漫天黃土簌簌落下。
細密的塵粒砸在橋面上,激起嗆人的煙塵,而洪星弈穩穩立于煙塵中央,八門光紋在他周身流轉成環,淡金色的光芒與他銀白的長發交相輝映,宛如一尊鎮守深淵的戰神。
玄龜虛影被氣浪炸裂的余威激怒,深淵底部的泥沼驟然掀起滔天巨浪。
墨黑色的泥漿里翻涌出密密麻麻的氣泡,每一個破裂的氣泡都噴出細碎的土黃色真氣,在半空凝成閃爍的光點。
三道覆蓋著土黃色甲片的巨爪猛地破土而出,甲片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冷光,爪尖撕裂空氣時發出尖銳的呼嘯,仿佛要將整座石橋捏碎在掌心。
洪星弈腳尖在橋面的甲骨文紋路間快速點動,八門金鎖陣的光紋突然加速流轉,生門與景門的光暈驟然變亮,竟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旋轉的氣流漩渦。
那些奔襲而來的爪風像是被無形的引力牽引,硬生生改變軌跡,朝著橋面刻滿“坤”字的區域撞去。
“嗡……”
所有甲骨文同時亮起熾烈的黃光,筆畫間滲出的土黃色真氣如決堤的洪水般反涌而上。
真氣與玄龜爪勁碰撞的剎那,沉悶的轟鳴在深淵里回蕩,震得石橋劇烈震顫,石縫中簌簌落下的碎石墜入泥沼,激起一圈圈漣漪。
洪星弈穩穩站在陣法中央,銀眸中倒映著漫天飛舞的黃色流光,朗聲喝道:“坤為地,厚德載物。你這玄龜守的是大地根基,為何如此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