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羽凡仰頭望向穹頂,二十八宿星圖正順著某種古老的韻律緩緩旋轉。
夜明珠的柔光漫過星軌,將那些鑿刻千年的星辰標記照得透亮,像撒了一把碎鉆在墨色絲絨上。
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兩股糾纏了數月的真氣正順著星力牽引的光渦軌跡流動:
赤金色的乾坤真氣像融化的金液,在光渦邊緣泛起細碎的漣漪;
黑金色的無名劍氣則如凝凍的墨汁,沿著渦心緩緩沉降,兩者間那道無形的壁壘正隨著星圖轉動一點點變薄。
耳畔突然傳來細微的“噼啪”聲,像寒冬里冰面開裂。
那是奇經八脈中淤塞的節點正在星力沖刷下崩解,溫羽凡甚至能“看”到那些阻塞處的黑氣在星芒中消融,化作縷縷青煙被光渦卷走。
他試著催動真氣,竟發現往日里一碰就炸的赤金與黑金,此刻竟像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托住,雖仍有抵觸,卻少了幾分不死不休的暴戾。
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來,溫羽凡下意識屏住呼吸。
等視線重新聚焦時,夜明珠的光暈仿佛成了透明的薄膜,被他的目光輕易穿透。
星圖中央,紫微星與北斗七星的連線突然亮起,萬千星芒如被磁石吸引的鐵屑,驟然向那片區域匯聚。
不過數息,一道陰陽雙魚的圖案便在虛空成型:白色魚身泛著赤金流光,黑色魚身裹著黑金暗影,首尾相銜的弧度流暢得像天生一體,正順著星軌的韻律緩緩游動。
更讓他心頭劇震的是,雙魚的眼睛竟與他體內的真氣產生了共鳴。
白色魚眼嵌著的赤金光點,每跳動一下,他丹田內的乾坤真氣便跟著輕顫;
黑色魚眼裹著的黑金紋路,每流轉一圈,無名劍氣便隨之舒展。
魚身覆蓋的鱗片上,太極陰陽的紋路在星芒下明明滅滅,像無數個微型星圖在同步運轉。
每當雙魚擺尾,都會蕩開一圈漣漪狀的星芒,所過之處,周遭那些因真氣沖突而紊亂的氣流瞬間變得溫順,如被梳齒理過的發絲般整齊排列。
“這是……”溫羽凡瞳孔猛地收縮,呼吸都漏了半拍。
丹田處突然傳來一記沉悶的震顫,像被人用指尖輕輕敲了下鼓面。
原本在經脈里涇渭分明的兩股真氣,竟順著雙魚游動的軌跡開始了試探性的交融:赤金如燎原之火般向前蔓延時,不再灼燒經脈;
黑金似冰封之刃般向后退縮時,不再凍結氣血。
它們像兩條終于學會共舞的溪流,在經脈中蜿蜒纏繞,赤金的暖與黑金的涼交織在一起,竟生出一種奇異的溫潤感。
真氣交匯的地方,絲絲縷縷的白氣蒸騰而起,像滾水冒出的蒸汽。
溫羽凡能清晰感知到,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意與功法在星力調和下褪去鋒芒:乾坤功的剛猛被磨去了躁進,無名劍的凌厲收斂了戾氣,只余下最純粹的能量在流轉。
他順著這股勢頭繼續催動,奇經八脈中最后幾處頑固的阻塞如遇春雪,在雙魚游動時發出的低鳴中“咔嚓”崩裂。
那些阻塞處凝結的黑色淤塊,在星芒中碎成粉末,被光渦卷著飄向穹頂,化作星圖邊緣一閃而逝的微光。
“喝!”溫羽凡忍不住低喝出聲,劇痛與舒暢兩種截然相反的感受同時席卷全身。
經脈像是被萬千細針扎刺,卻又透著掙脫束縛的輕松,仿佛積壓了數年的淤塞在這一刻盡數排空。
他看見虛空中的陰陽雙魚突然加速旋轉,白色與黑色的氣流在體內形成一道旋轉的太極漩渦,奔涌的氣勁如決堤的江河,沖開最后一處淤塞的節點時,甚至能聽到體內傳來“嘭”的一聲悶響,像是某種桎梏徹底碎裂。
丹田內的真氣驟然暴漲,赤金與黑金不再涇渭分明,而是交織成一道璀璨的紫芒。
這道紫芒順著四肢百骸瘋狂奔涌,所過之處,肌肉、骨骼、經脈都被染上一層淡淡的紫光,仿佛連血肉都在這股力量下重塑。
腰間的破邪刀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刀身的饕餮紋里滲出的黑金真氣與他體內的赤金真氣在刀柄處相遇,沒有沖突,沒有碰撞,而是像久別重逢的老友般相擁相融,化作一道流動的紫金色光焰,順著刀鞘蔓延到他的手腕。
溫羽凡猛地睜開眼,眸中閃過一道紫金色的銳芒,快得像劃破黑夜的閃電,隨即又收斂成深不見底的精光。
周身散逸的真氣在他體表凝成三層氣環,最內層的紫金色最是濃郁,外層則泛著淡淡的星芒,正將三尺內漂浮的星屑盡數吸附。
這些星屑落在氣環上,漸漸凝成細密的紫金色紋路,像某種古老的圖騰,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
就在這時,穹頂的陰陽雙魚圖案突然炸裂開來,萬千星芒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帶著沁人心脾的清涼涌入他的眉心。
溫羽凡只覺識海瞬間變得清明如鏡,往日里因真氣相沖而模糊的感知變得無比敏銳:
他能“看”到自己的經脈被星力修復得完好無損,甚至比以往更加堅韌寬闊,內壁泛著健康的瑩白光澤;
能“聞”到空氣中星芒的味道,清冽得像雪后初晴的空氣;
能“觸”到體內紫金色真氣的流動,溫順得像被馴服的猛獸。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氣柱中帶著淡淡的黑氣——那是最后一點雜質被星力逼出體外。
“凡哥!”霞姐的驚呼聲里裹著冰藍真氣特有的顫音,像是被驟然掀起的氣浪震得發飄。
她剛從李靖畫像的水紋里掙脫半分,腕間翡翠鐲子正泛著劫后余生的熒光,此刻卻死死盯著溫羽凡周身翻涌的氣流,瞳孔縮成了兩點寒星。
溫羽凡順著她的目光低頭,只見紫金色真氣在周身擰成螺旋狀的光帶,每一縷都像活過來的藤蔓,順著破邪刀的饕餮紋往上攀。
刀身在光流中發出龍吟般的震顫,與臉上睚眥面具的青銅獠牙共振出細碎的金芒,兩種紋路在半空交纏成旋轉的太極圖,邊緣的光刃甚至割得空氣發出“滋滋”的銳響。
李玲瓏握著星蝶劍的手指突然收緊,劍脊上的火紋與星芒同時炸開。
她望著溫羽凡掌心那縷游弋的陰陽魚真氣,此刻那紫金色氣流里,乾坤功的熾烈與無名劍氣的陰寒正像呼吸般交替漲落,看得她睫毛都在發顫。
“好家伙……”左少秋的折扇“啪”地磕在壁畫邊緣,墨發被石室震顫的氣流掀得亂飛。
他從秦瓊畫像的锏影里探出半個身子,乾卦符文在衣擺上亮得灼眼:“這動靜快趕上宗師破關了,你小子藏著多少底牌?”話雖調侃,他指間卻已凝起雷光,顯然被這股威壓逼得暗自運起了內勁。
溫羽凡緩緩抬掌,紫金色真氣在指尖凝成的陰陽魚突然舒展尾鰭。
他能清晰摸到經脈里奔涌的力量——那些淤塞半年的節點像被春雨泡透的凍土,在星力沖刷下簌簌崩解。
內勁七重的壁壘碎裂時,甚至能聽見丹田深處傳來類似江河歸海的轟鳴,兩股原本勢同水火的真氣正順著太極軌跡交織成網,所過之處,連骨骼都泛起酥麻的暢快感。
“或許,這就是命定的機緣。”他指尖輕撫破邪刀的刀柄,刀身突然迸出尺許長的紫金色光刃,將周遭的星芒攪成漫天流螢。
話音未落,整座石室突然劇烈震顫,穹頂夜明珠的光芒驟然失色。
東方石壁上,青龍七宿的星紋突然扭曲成漩渦,青綠色的氣流里裹著西服的殘影;
東南方的碧色漩渦翻涌如怒濤,隱約可見赤裸上身的壯漢在其中咆哮;
東北方的明黃漩渦則飄出縷縷黑霧,帶著淬毒的陰冷氣息。
三道空間裂隙同時發出“咔嚓”脆響,仿佛有巨獸正用利爪撕扯著石室的壁壘。
左少秋的折扇猛地合攏,雷紋在扇骨上炸成蛛網:“怎么還有人來?”
霞姐已將軟鞭在腕間纏成死結,冰藍真氣順著鞭梢凝成三寸冰棱:“小心!”
李玲瓏的星蝶劍突然自動出鞘半寸,銀芒在她掌心簌簌震顫。
“呵呵,溫副總監初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