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著彼此沾著雪和泥的臉,看著加固過的柵欄在夜色里立得筆直,看著雪溝里翻卷的帆布,都覺得這場勝利來得實打實——是他們用凍僵的手指、磨破的手掌、擰成一股的勁兒,硬生生拼出來的。
只有楊新望著黑影消失的巖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柵欄上的冰殼。
剛才最后一刻,她好像看見極遠處閃過一道暗綠色的光,快得像錯覺。
可身邊的歡呼太熱烈,那點疑慮很快就被淹沒在“我們贏了”的喊聲里,像顆掉進沸水里的冰粒,瞬間化得無影無蹤。
篝火在雪地里噼啪作響,火星子被風卷著打旋,落在柵欄的冰殼上簌簌消融。
二十三班的學生們圍著余燼搓手跺腳,凍得發紅的臉上還掛著勝利的熱氣。
“要不把那半只狍子腿烤了?”張明揉著后頸的腫塊,眼睛瞟向帆布下藏著的獵物,“省著也是凍硬,今晚剛好慶祝一下。”
雙馬尾女生立刻點頭,發梢的冰碴抖落在雪地里:“我還藏了把野花椒!上次烤的時候忘放了。”
楊新正彎腰檢查柵欄的繩結,聞抬頭望向遠處黑風口的方向,鉛灰色的云層壓得更低了。
“還是省著吧,”她指尖劃過凍硬的麻繩,“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更難。”
話音未落,天邊突然炸開一道猩紅的光。
像誰在墨布上狠狠劃了道血痕,緊接著又是第二道、第三道……十數道信號彈在鉛灰色天幕上接連綻放,紅得發紫的光團把飄落的雪片都染成了粉色,連柵欄上的冰棱都映出詭異的暖色。
“這么多?”王磊舉著卷刃的砍刀愣住了,刀尖上的冰碴順著刃口往下滴,“至少十幾個班……”
歡呼聲戛然而止,篝火的噼啪聲在寂靜里格外刺耳。
眾人望著那片被染紅的天空,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僵住。
更遠處的風雪里,隱約傳來沉悶的爆響,像是有重物砸在凍土上,混著模糊的金屬碰撞聲,隔著山谷蕩過來,聽得人后頸發麻。
溫磊突然撞了撞王磊的胳膊,下巴朝信號彈最密集的方向抬了抬:“你看,又有好幾個班放棄了。”他故意拖長調子,眼角的余光瞥見王磊耳根發紅,“這么多,估計你女朋友蘇曉曉那班也在里面。這下你可揚眉吐氣了。”
“去去去!”王磊猛地推開他,手忙腳亂地把砍刀往雪地里插,鐵柄撞出的雪霧濺在褲腿上,“說多少遍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話雖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往信號彈升起的方向多看了兩眼,喉結悄悄滾了滾。
任承先揣著手湊過來,眼鏡片上沾著的雪粒被哈氣熏得模糊。
他扒拉著凍硬的戰術表邊緣:“以前就走了不少班級,現在這架勢,估計剩不下幾個了吧?”
他忽然拔高聲音,眼里閃著興奮的光:“你們說,我們現在是不是已經是第一名了?”
“不能吧。”溫磊往火堆里添了塊松木,火星子濺在防寒服上,“再怎么說,一班、二班也不會這么容易退出。周澈那幫人可是帶著家族秘藥來的,據說能硬抗零下三十度的嚴寒。”
王磊卻咧嘴笑起來,揉了揉腫得像發面饅頭的胳膊:“管他們呢!”他用砍刀在雪地上劃出個歪歪扭扭的“五”字,“總之前五名肯定穩了!”
風雪突然變急,卷著信號彈的紅光掠過眾人的臉。
楊新望著遠處不斷閃爍的紅點,指尖無意識地摳進柵欄的木縫里。
那些信號彈的密度太不正常了,而且那隱約的爆響,根本不像是學生們應付突襲的動靜。
她忽然想起剛才黑影撤退時,天邊閃過的那道暗綠色的光,像鱗片反射的冷芒,在風雪里快得像錯覺。
“別大意。”她開口時,聲音被風刮得有些散,“把剩下的帆布再加固一圈,今晚守夜的人多醒著點。”
篝火的光暈在她臉上明明滅滅,沒人注意到她攥緊的拳頭上,指節已經泛白。
遠處的信號彈還在斷斷續續地亮著,像一串不祥的血珠,綴在燕山山脈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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