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緊的指節,隱隱發白。
何止是窗外在下著雪,江遇的心間也飄著雪。
他問,“柚子,你就這么討厭爸爸嗎?”
柚子不再看他,“明知故問。”
這樣的氣氛讓人心情壓抑,林聽也不想讓江遇老是來煩著柚子。
她把地上的書撿起來,“今天的睡前故事,我來給柚子講,你出去吧。”
江遇不甘心,也不氣餒。
因為他知道,這世有個詞叫日久見人心,叫滴水可穿石,叫有志者事竟成。
他收拾了自己痛苦的情緒,耐著性子,溫柔道,“那爸爸明天再來給你講故事。”
沒有得到柚子的回復,江遇很尷尬。
他起了身,識趣地離開。
目光不經意間,暼見床右側的床頭柜,空落落的。
他特意擺在那里的那對陶瓷娃娃,不見了。
望向坐在床上的林聽,他壓著怒意,問,“那對陶瓷娃娃呢?”
林聽翻開繪本,準本給柚子講故事,“扔了。”
“扔哪里了?”
“就扔了。”
垃圾桶里,沒有被扔掉的陶瓷娃娃。
那么很有可能,已經被林聽扔到窗外去了。
江遇像是發了瘋似的,穿著在室內穿的單薄的衣服,下了樓,跑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寒風刺骨。
陳叔見他如此衣著單薄跑出去,趕緊拿了個外套追出去,“江先生,你在找什么呢?”
林聽窗戶外,正對著那片玻璃花房。
花房上面,堆積著厚厚的積雪。
江遇拿梯子,爬上去,頂著漫天大雪,在積雪里翻找著。
玻璃花房下,陳叔焦急如焚,“江先生,你這樣會被凍壞的,你到底在找什么,你告訴我,我讓人幫忙一起找。”
江遇一聲不答。
雪下得有多大,他不知道。
風又有多刺骨,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最在意的那對陶瓷娃娃,被林聽扔到窗戶外了。
他赤手空拳,一下又一下地刨開厚厚的積雪。
陶瓷娃娃的蹤影,依然尋不見。
實際上,林聽扔掉那對陶瓷娃娃的時候,是有拋物線的。
它沒有落在窗戶正下方的花房一角。
而是落在了最底下的雪地里。
江遇找不到陶瓷娃娃,看到圍觀的傭人,用陳叔聽不懂的小語種,詢問著那對陶瓷娃娃的下落。
說話間,他比比畫畫,比出陶瓷娃娃的大小。
其中一個長頭發的胖女傭,想起來了。
可是已經晚了。
她已經把陶瓷娃娃,扔進垃圾桶了。
今日的垃圾,已經全部被收走了。
陳叔和吳嬸,還有小吳,也聽不懂江遇和這些島上的傭人在說什么。
只見江遇穿著單薄的衣服,坐上一輛車,匆匆忙忙離開了城堡。
林聽聽聞下面的動靜聲,來到窗前低頭一看時,只見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離城堡,消失在大雪紛飛的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
林聽和柚子下樓吃早餐的時候,沒有見到江遇。
林聽隨口問了一句,“陳叔,那個人呢?”
她討厭江遇,已經討厭到,不愿意在陳叔面前叫出江遇的名字了。
陳叔知道那個人指的是江遇,他嘆一口氣,答,“江先生高燒燒到四十一度,醫生剛剛走。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穿著單薄的一件襯衣在雪地里一直刨著什么東西,后來又開車出去,去了鎮上的垃圾回收站。”
林聽知道,這個男人是在找被她丟掉的陶瓷娃娃。
不知道說他執著,還是說他自作多情。
那對陶瓷娃娃,對她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不管他修復多少回,都是于事無補。
林聽只是隨口一問,“燒退了嗎?”
“你這是在關心我?”
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腔,低低的,啞啞的。
那是高燒后,被燒壞了嗓子,鼻腔也被堵住了的聲音。
林聽抬頭,見到一臉病態的江遇,她沒應聲。
江遇坐下來,“我就當你是在關心我。”
林聽埋頭喝著熱牛奶,“我只是隨口一問。”
江遇答得風馬牛不相及,“那對陶瓷娃娃,我找回來了。被收垃圾的運到了鎮上的垃圾回收站,可是我還是找回來了。”
“它對你很重要嗎?”
“重要。”
“可是它對我來說,已經只是一堆垃圾了。不管你找回來多少次,修復多少次,我都不需要它了。江遇,就像我已經不需要你了一樣。你明不明白?”
江遇沒有應聲。
他自己舀了一碗暖乎乎的小米粥。
燒到四十一度的他,還沒有退燒,這會兒頭重腳輕。
雖然吃了藥,但退燒藥沒那么快見效。
他要好好吃飯,好好養身體,才能好好地照顧他們母女倆,“沒關系,只要對我來說,它很重要,就夠了。”
林聽:“你簡直有病!”
……
柚子原本不愿意在島上就學。
可是照著江遇如此禁錮他們的決心,一時半會兒,兩母女是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島了。
林聽不想讓柚子耽誤了學業,也想讓柚子去學校里,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
柚子只會中文。
江遇給柚子安排的學校,總是會有能說中文的老師吧。
十日后,林聽和柚子商量好了,要去島上的學校上學。
這一天,柚子從學校回來。
林聽把柚子帶回房間,知道江遇會裝監聽器,她在紙下寫下一段話:
怎么樣,柚子,在學校問到這座島是哪個國家的了嗎?
柚子搖搖頭,在紙上寫下:媽媽,老師是個漂亮的黃皮膚阿姨,會說中文,也很溫柔,但是她什么也不肯告訴我。她還勸我好好留在這里,她說那個人很愛我,要我原諒他。
那個人,指的是江遇。
柚子又寫:我上課的時候,教室里有好幾個保鏢盯著我。就算老師肯幫我,也不敢的。
聞,林聽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這座島嶼,就像是一座囚牢,徹底囚禁著她和柚子,這種日子,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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