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何衛國就醒了。
昨晚那頓飯算是圓滿結束,但有個遺留問題——他昨天是開著周正邦的吉普車去的飯店,后來車還了,他自己的自行車卻還留在食品廠里。
今早只能靠兩條腿走去上班,所以起得比平時還要早一些。
傻柱因為昨天挨了頓狠抽,加上晚上喝了點酒,又被罰停職三天在家反省,這會兒還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何衛國用冷水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換上那身洗得發白但干凈的工裝,就出門了。
秋天的清晨,空氣里帶著點兒沁人的涼意。
何衛國在路邊攤買了個熱騰騰的包子,一邊啃著,一邊不緊不慢地朝著食品廠的方向走。
大概走了四十多分鐘,食品廠那熟悉的門樓已經隱約在望。
就在這時,他身后傳來一個略顯遲疑卻又有點耳熟的女聲:
“早啊!何……何同志?”
何衛國停下腳步,回頭一看。
只見一個梳著兩條烏黑油亮大辮子,穿著碎花上衣、藍色褲子的女同志,推著一輛女式自行車,正從他后面走過來。
她整個人看上去干凈又利落。
見何衛國回頭,那女同志臉上飛起一抹不太明顯的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何衛國認出來了,是昨天財務科那個幫他買飯票的女干事。
他也笑著回應道:
“早啊,李干事。你也挺早。”
他只知道財務科的科長叫她“小李”,并不知道她的全名。
小李——李秀蘭,見何衛國還認得自己,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些。
她推著車快走幾步,跟何衛國并排走著。
“何師傅,剛遠遠看著背影有點像你,沒想到還真是你。”她頓了頓,很自然地找話聊:
“對了何師傅,你平時……都是走路來上班嗎?”
何衛國搖了搖頭,解釋道:
“嗨,不是。車昨天擱廠里了,今兒只能腿兒著過來。”
“沒事兒,走走也挺好,活動活動筋骨。”
“啊,是這樣啊。”
李秀蘭點了點頭,很自然地將自己的自行車往身邊又靠了靠,仿佛這樣就能給何衛國讓出更寬的路。
兩人一時沒了話,并排沉默地走了一小段,只有自行車輪子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為了打破這微妙的沉默,李秀蘭主動開口道:
“何師傅,我可是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叫何衛國,對吧?”
“那我的名字……叫李秀蘭。以后在外面見到了,你就叫我秀蘭同志吧。”
“老是‘李干事’、‘李干事’地叫,感覺怪生分的。”
何衛國對眼前的李秀蘭印象還不錯,這姑娘給人的感覺挺干凈清爽,人也顯得大方陽光。
他點了點頭從善如流:“行,李秀蘭同志。”
李秀蘭眼看話題又要斷,趕緊又找了個話頭:
“何師傅,我聽說……聽他們說你是從部隊退下來的?”
“你是不是去了部隊很多年啊?”
她眨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何衛國,眼神里充滿了好奇。
何衛國看她這好奇寶寶的樣子,反正路上也沒事,就當閑聊了,便開口道:
“我啊,我15歲就去當兵了,48年左右吧。”
“那會兒跟著部隊先在國內打解放戰爭,后邊兒又跟著隊伍一起去了朝鮮。”
“打到后面,朝鮮戰爭結束了,還在那邊幫著援建了幾年,到今年才跟著部隊回來的。”
李秀蘭聽完,眼神里的敬佩之色更濃了。
肉眼可見地,她的小臉比剛才更紅了一些。
她繼續問:
“何衛國同志,那你當了這么多年的兵,是不是……是不是有很多英勇事跡?能不能……跟我說一說?”
聽到這個問題,何衛國沉默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李秀蘭同志啊,說來慚愧。”
“我頂多是當兵的時間長點兒,算不上什么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