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黃沙道城外漆黑一片,風也更陰寒,不過沙土還是熱的。
朱義凱摸了摸身下的地面,暖暖的很舒服,但躺在這里身下熱騰騰身上涼颼颼感覺就不是那么好了,所以這也是那些孩子們都縮在坑洞里的緣故吧......四周暗夜里似乎有星光閃閃,是那些如野鼠一般的孩子們在窺視他。
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挪過來。
“你要死了嗎?”
女孩子的聲音問道,聲音沒有驚恐也沒有悲傷,只有好奇。
雖然黑夜里看不到面容,但在一起這么久了,朱義凱對這些孩子們很熟悉了,他擠出一絲笑:“小容啊,不要怕..”伸手摸上自己的腹部,那里層層包扎緊裹著外表看起來無恙,其實已經肚開腸爛....
這個結果不是沒想到,是預料中,能活回到這里反而是意外呢。
宋元身邊的護衛當然很厲害了,雖然那邊只是他的女兒。
他是第一個被砍傷的,在殺死了客棧外的暗衛的時候,因為知道那些護衛的厲害,所以用的義同歸于盡的手段。
他得逞殺了那護衛,但那護衛臨死前也割爛了他的肚子,他因此暈死過去,蘇醒過來后趁著亂逃走....
潘家的人還是失敗了。
城里搜查的很嚴,到處都是黑甲衛,他僥幸躲在一個客棧的馬棚里,還好那馬棚里住著的老頭老眼昏花耳聾沒有現他....他靠著偷那老頭的一塊干糧幾碗水撐到現在,城門并沒有戒嚴,他趁著傍晚出城人多混出來....
死在這里就沒有人理會啦,埋進沙土里,跟其他的黃沙道人一樣啦。
“你是要死的話,我去舉報你吧。”
小容的聲音再次響起。
舉報嗎?朱義凱看過去,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了,這么近也只能看個大概的輪廓,小小女孩子蹲在身邊。
“...應該能換些吃的喝的穿的過冬吧。”
小容的聲音還在繼續,認真的還有些許激動的期盼。
朱義凱默然一刻,笑了,道:“應該能,宋大人脾氣還是很大的,對兇徒越狠,給予的獎賞越多。”
小容道:“是嗎?脾氣很大嗎?”想了想點頭,“那我等你死了以后再去報官...免得你再挨打受罪。”
朱義凱搖頭道:“不好不好...死人和活人能換的東西可不一樣..不如這樣我快死的時候你去告,這樣我被他們抓著還沒審訊的時候就死了,也不會受罪。”
小容啊了聲聲音歡悅:“好啊好啊。”
朱義凱似乎能看到小女孩亮晶晶的眼,就如同小孩子期盼過年又如同期盼外出歸來的親人帶禮物....的確是個孩子啊,從來沒有期盼的孩子.....“黃居呢?我有些話交代他。”
小容道:“你交代哥哥什么話,你都要死了。”蹲在原地不動。
是啊,你都要死了,什么事都做不了,報不了仇殺不了人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又有什么可交代別人的....朱義凱道:“你說得對。”沉默片刻,“小容,你娘死的時候你幾歲啊?”
小容哦了聲:“三四歲吧,不記得了..”
“這么小,能活下來真厲害啊。”
“還行吧...我吃的少...”
有一搭沒一搭的一問一答,就像日常閑聊,并不像兩個在等死的人,一個在等死,一個在等他死。
荒野風呼嘯吞沒了說話聲,卷起了酥散的沙土,枯草滾滾撞在一塊石頭上,那不是石頭,那是蹲著的人,黃居低下頭用手指在地上用力的劃下一道,旁邊還有被風吹沙土蓋過的淺淺的幾道.....
.....
.....
燈火通明的琉璃盞一陣搖晃,一個城門打開,流光溢彩瞬時溢出,城門前一陣喧鬧。
城墻上巡查的兵丁也不由看過去。
“這么晚有人出城?”
“人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