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就算這樣……也?
因因看向老三被剃得光禿禿、這會兒才剛長出一點點毛茬的身體,又心虛的挪開視線:
-如果我之前沒有那么跟你說……
-可是我很高興媽媽跟我講那些。
感覺到陸霄扣扣子的動作停下來,老三主動從陸霄懷里爬下來,貼著因因蹭了蹭:
-我喜歡媽媽把自己經歷過的東西講給我聽,哪怕是錯的,也一樣很喜歡。
-那,那你還想聽什么,我以后再給你說就是了……
完全沒想到老三會是這樣的反應,因因的表情看起來更窘迫了,毛茸茸的寬厚大爪不住的在地上扒來扒去,像是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一樣。
半晌,因因才訕訕的繼續開口:
-我,我其實也知道,跟你狐狐姨姨和狼姨姨比起來,我大概不是一個好媽媽……我不知道該怎么做,就算學它們的樣子,也總是感覺怪怪的。
-老登……呃,你白干爹總是說我不教你們,還不如它,但是,但是我媽媽也沒教過我……它沒有教我怎么在外面生存下去,也沒有教我怎么做一個,做一個媽媽……
陸霄垂下眼簾,沒有插嘴,只安靜的聽著。
因因剛才說的這些,其實也是他沒有刻意引導強迫它去學習做一個普世意義上‘合格的母親’的原因。
按照一般雪豹的成長經歷來說,都是會在成年甚至于成年之后很久,才脫離母親的庇護,尋覓新的領地逐漸獨立生存,兩三歲甚至更晚的時候進行第一次交配和繁育。
但因因不是。
因因離開母親的時候太小了,本應該從母親那里學會的一切都是它自己摸索的。
它遇見那只紅眼雪豹也太早了,按照人類的年齡換算的話,它差不多是踩著剛剛成年的那條線做了媽媽,而且一生就是六個。
想想才剛剛上大一的年紀,又沒有母親教導、獨自闖蕩的年輕女孩子,又怎么愿意、怎么能做好一個媽媽去養育六個孩子。
它自己就是一個孩子啊。
相處的時間越長,陸霄越是能夠感覺到因因對于感情的辨識問題。
因為幾乎沒有從父母那里得到過溫情,又被那只紅眼雪豹半路‘拋棄’,導致它對感情的辨識非常模糊。
在和陸霄相處的過程中,因因對他表現出的行為和情感認知是一直在變的。
它憎恨自己被拋棄又羨慕白狼對雌狼的忠貞不渝,所以曾經對他產生過近似于對伴侶的渴望;
因為他的陪伴照顧像小狐貍一樣讓它感覺安心,所以還摻雜著對朋友的信賴。
而現在,因為陸霄在照顧小崽子們的時候表現出的無微不至,又慢慢喚醒了它年幼時對于母親關愛的渴望,所以更像是向父親撒嬌的天真無邪的小女兒。
陸霄很清楚應該讓因因學會區分這些感情,但這不是靠‘教學’能夠完成得了的。
從小在‘愛’的包圍下長大的孩子,從不需要別人向他解釋什么是愛。
只有從未得到過的,才會在面對每一次溫暖觸碰時,都迫切的想要確認,這是不是愛。
對于現在的因因,最好的‘教學’就是陪伴。
陪著它,讓它自己逐漸探索出這些感情的區別。
現在看來,應該是有成效的---因因已經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母親的身份。
就算它還不知道戴著這個身份的標簽應該怎么做,但已經是一個好的開始了。
孩子們會用自己的畫筆在母親空白的紙頁上涂出獨屬于它們之間的繪卷。
-媽媽不需要學怎么做媽媽呀。
感覺到因因的回避,老三啪嗒啪嗒的繞到因因身前,仰起頭啃了啃因因的嘴巴:
-狐狐姨姨和墨雪姨姨雖然很好,但都是姨姨呀。媽媽就是媽媽,媽媽這樣就已經是最好的媽媽了。
-喜歡媽媽,就算媽媽不跟我玩也喜歡,如果媽媽愿意陪我玩,那我就可以再多喜歡一點。
一邊說著,老三一邊低頭聞了聞身上剛剛被陸霄穿好的新毛衣,然后抬頭看向因因:
-媽媽,我看起來會很奇怪嗎?
光禿禿的肉墩墩穿件毛衣,其實不管在人類還是豹豹的審美里都有點微妙。
因因本來很想說好奇怪,但是話到嘴邊硬是沒說出來,看著老三那雙神似自己幼時的雙眼,它有些赧然的撓了撓耳朵,很小聲的擠出一句:
-和之前不太一樣,但我挺喜歡的。
-好~我相信媽媽,媽媽喜歡就是好的!那媽媽,你剛剛說的……
聽到因因的回答,這么多天都郁郁寡歡的老三臉上終于有了點兒笑模樣,不過還沒等繼續說下去,它就注意到的因因身上一點不同:
-媽媽,你的耳朵怎么有一只沒有毛毛了?
剛剛一直沒往上看,直到這時老三才注意到,媽媽原本厚實漂亮毛茸茸的耳朵禿了一只。
-啊,你說這個,剛剃光了有點不習慣。
因因滿不在乎的又撓了兩下:
-你爹不是把你身上的毛剃了嗎,所以我讓他給我也剃一點,這樣我們身上就都有光禿禿的地方了。也沒有很難看嘛,再說過幾天就能長出來的,別不開心了。
-不止我,你姨姨它們也都剃了的。
因因一邊說,一邊讓開了一點。
老三這才發現,剛剛跟著陸霄進來的兄弟姐妹、干爹姨姨們,每一個身上都有一小塊剃光了毛。
弟弟妹妹們的是耳朵,狐狐姨姨、墨雪姨姨和白叔叔是尾巴尖,白干爹是一只爪子。
“毛毛沒有了或許看起來不太一樣,但是本質上你還是你呀,不會變的。
喜歡你的人,不管你是什么樣子也都喜歡你,不會因為你少了一點毛毛就嫌棄你的。
你看,因因它們也都禿了一塊,你會覺得媽媽姨姨們變丑了嗎?”
陸霄伸出手,幫老三整理了一下毛衣上的褶皺,笑著問道。
-沒有!不會!
老三使勁搖了搖頭,心底一直糾結著的那一點忐忑不安也終于消散。
“那不就好了。”
陸霄的嘴角揚得更高了些:
“你剛剛想跟因因說什么來著?”
-噢!對!
老三重新支楞起自己蒲公英球球一樣的尾巴,期待的看向因因:
-媽媽媽媽,你剛剛說陪我玩,還算數嗎?
-算,當然算!
-那,那我要那個!
老三比劃著咬住甩頭的動作重復了幾次,因因當即明白過來。
它說的是那個甩出去打一架的玩法。
眾所周知因因從來不教小貓團子們捕獵,哪天心情到位了陪著玩一會兒已經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而這少有的幾次陪玩里,就有這個甩出去打一架的玩法。
自打開始在外面生活,自己狩獵,除了雪盈之外的其他幾個小貓團子們的身形體重就火箭似的庫庫往上竄。
小時候的飛飛玩法已經不適用---雪盈這種在因因背上踩一趟還好,四個三十來斤的再加上一個迷你泰山,踩幾趟因因就得歇菜了。
所以就有了這個新玩法。
幾個小貓團子像捕獵一樣合力去撲因因,因因躲開的同時再咬住它們的后頸皮甩出去,再撲再甩,直到一方停止或者力竭。
不過這個游戲因因也是會挑孩子的。
一般來說,雪盈老大和相對來說體型稍微偏小一些的老四是最優選,因為甩起來不費力。
老五老六想玩上,得它心情很好。
至于老三……
甩它跟拖那個野豬羔子回來有什么區別!我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