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吉普車碾著冰雪,卷起一路濕冷的土腥氣,朝著勝利鎮駛去。
陳光陽嘴角咧得收不住,手指頭在膝蓋上無聲地敲著鼓點。
他特意喊來夏紅軍來開一開自己的吉普車。
畢竟都是男人,誰不喜歡開車?
夏紅軍立刻點頭,陳光陽竄到了副駕駛上。
后座擠得滿滿當當。
二埋汰和宋鐵軍兩口子,中間夾著大果子圓滾滾的身子,三狗子縮在靠窗的位置,努力給大果子讓出點空隙。
“夏書記,您剛說知霜是……兼任?”
陳光陽扭過頭,看向開車的夏紅軍,咧著嘴問,“那解放公社那頭?”
夏紅軍單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夾著煙伸出窗外彈了彈煙灰:“對,兼任副鎮長,解放公社主任、書記的擔子也還挑著。
縣里班子會上討論過了,靠山屯‘一村一品’這個點,捅開了全縣農業發展的新路子,知霜同志是領頭羊,能力、魄力、成績都擺在這兒。
得給她更大的舞臺!這幾個月在公社干得風生水起,威信也立住了,正好勝利鎮缺個懂農業、能干實事的副鎮長,組織上力排眾議,就她了!”
二埋汰立刻捧哏:“那是!咱嫂子是文曲星下凡!”
三狗子嘿嘿笑:“往后咱靠山屯在勝利鎮,那也算有硬靠了!”
大果子拍了下三狗子的腿:“說啥呢!是嫂子給全鎮老百姓謀福利!”
宋鐵軍眼底是純粹的敬佩。
幾個月前還在為靠山屯的大棚申請發愁的嫂子,現在轉眼已是副鎮長了。
幾個人很快就來到了勝利鎮,媳婦也到了。
勝利鎮鎮政府的小院比公社氣派些,紅磚小樓,院子里停著幾輛沾滿泥漿的自行車和一輛舊吉普。
車剛停穩,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就快步迎了出來,老遠伸出了手:“哎喲!夏書記!可把您盼來了!”
他先跟夏紅軍用力握了握,隨即目光熱切地轉向陳光陽:“光陽兄弟!有些日子沒見了,聽說你前陣子又鼓搗上酒廠了?大手筆啊!”
正是勝利鎮書記吳志超。
他也算沾了陳光陽的光,如今也升官了。
陳光陽那些轟動一時的鯉魚王、鯰魚王沒少落他手里轉賣出去,深知這漢子背后的能量。
吳志超笑容滿面地轉向沈知霜,姿態放得很低:“這位就是沈知霜同志吧?
久仰大名!解放公社的蔬菜大棚,還有那‘一村一品’的點子,在咱縣里可是掛了號的!
早就盼著你這員大將能來支援我們勝利鎮的建設!歡迎!熱烈歡迎!”
沈知霜不卑不亢地伸出手:“吳書記您好,我是沈知霜,初來乍到,以后工作上的事情,還請您和同志們多指導、多支持。”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你的能力,夏書記都跟我交過底了,放手干!勝利鎮這一攤子,就缺你這樣有想法、能落實的年輕干部!”
眾人簇擁著正要往樓里走,一個焦急又帶著怨氣的聲音猛地插了進來:
“吳書記!吳書記您今天可得給我們向陽鄉一個準話兒!”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藍布褂子、褲腿滿是泥點的黑瘦漢子,帶著三四個同樣面色愁苦的農民,急匆匆地從傳達室旁邊的小屋里沖出來。
直接攔在了吳志超面前。
領頭那漢子臉上溝壑縱橫,眼神里是壓抑不住的焦躁。
吳志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隨即浮起一層官方式的安撫:“老孫,孫鄉長?你看你,怎么又來了?這事兒不是說了嘛,鎮上也在研究……”
“研究研究!研究了四五年了!”
孫鄉長猛地一揮手,聲音拔高,帶著濃重的口音和憋屈,“吳書記!那爛石坡是啥情況?種啥啥不長,養啥啥不活!
當初鎮里拍胸脯說承包出去搞經濟林,是條出路,我們信了!
全鄉勒緊褲腰帶湊的承包款,一萬兩千塊啊!
交上去五年了!結果呢?那老板包了不到一年,一看沒油水,拍屁股跑了!爛攤子丟給我們,錢是一分不見退!
鎮上管招商的干部換了幾茬,誰管過我們死活?我們鄉窮得叮當響,這一萬多塊是老百姓的血汗錢!
眼看又要明年又要開春備耕了,種子化肥都等著錢,今天您要再不給個說法,我們…我們就真沒法活了!”
他身后的幾個農民也七嘴八舌地附和,聲音里帶著絕望。
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原本準備迎接新領導的幾個鎮干部都停下了腳步,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吳志超和新來的沈知霜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