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簡兮與瑤姿的身影甫一消失在廊廡深處，易子川面上的鎮定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抬手輕按了按隱隱作痛的舊傷處，那里曾被易星河的死士刺傷，雖得姜懷玉救治，但每逢陰雨或心神動蕩時，仍會泛起針扎似的鈍痛。

今夜無雨，但杭州城上空彌漫的無形殺機，卻比任何一場暴雨都更令人窒息。

他轉身走向書案，鋪開一張素箋，提筆蘸墨，字跡銳利如刀：

“陛下親啟：臣，子川于杭州查探黑廠一事已有眉目，種種跡象指向江南織造葉上林，其府邸恐為逆賊囤聚私兵、勾結西洲之樞紐。事急從權，臣已遣護國將軍府之女夏簡兮持令往調錢塘水師及江浙督府兵備！然葉氏經營日久，杭州內外恐皆為其耳目，臣恐調兵之舉亦在其算計之中。若臣不幸，未能阻其鋌而走險，伏乞陛下速遣能臣，以雷霆之勢肅清江南，切不可令其糜爛地方，危及社稷……”

筆尖一頓，一滴墨跡暈染開來，如同黑夜中驟然擴散的血色。

良久，易子川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一旁的私章，用力的摁了上去，血色的章印撲灑在宣紙之上。

他聽著窗外極細微的瓦片輕響，以及遠處巷弄里若有似無的夜梟啼叫，那是暗衛之間在傳遞消息。

易子川緩緩吹干紙上的墨跡，將密信卷起，塞入一根細小的銅管，而后走到窗邊，屈指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嘯。

一道黑影如落葉般悄無聲息地翻窗而入，跪伏于地，正是那常年跟在秦蒼屁股后面的小師弟，墨鴉。

“王爺。”

“此信，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易子川的聲音壓得極低，“無論杭州城發生何事，縱是全軍覆沒，此信也必須送出。”

“是！”墨鴉雙手接過銅管，貼身藏好，卻并未立刻離去，他抬起頭，眼中滿是決絕，“王爺，讓屬下留下！您孤身入葉府，無異于……”

“這是命令。”易子川打斷他，目光沉靜卻不容置疑，“你的任務是確保消息送達。此外，通知下去，所有暗衛，潛伏待命，守住林府，這是還住著他的外祖，不能有誤！若夏小姐成功借兵，爾等即為內應，若局勢崩壞，不惜一切代價，護送夏簡兮離開江南。”

墨鴉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只能重重叩首：“屬下領命！王爺保重！”

黑影如來時一般悄然消失。

書房內重歸寂靜，只剩下燭火噼啪作響。

易子川走到墻邊，取下懸掛的一柄長劍。

劍鞘上紋路暗沉，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殺伐之氣。他輕輕撫過劍鞘，眼中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易子川緩緩拔出長劍，雪亮的劍身映出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就在此時，書房門被輕輕叩響。

林管家站在那里，恭敬的低著頭，隨后開口道：“王爺，我們老爺，有事相商！”

易子川一愣，隨后看向林管家：“林老爺，可有說事關幾何？”

林管家微微抬眼：“老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