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
冬日其他花都凋謝了,沒有什么能插在花瓶里的,其實有沒有花都行。
“你能給多少?”
沈正澤點在桌面上的手指停住不動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望著她,漫不經心地說:“你要多少,就有多少。”
江茉心如擂鼓,有點遺憾,這句話如果是放在銀子上該有多好?
可惜是花。
鳶尾端著沏好的熱茶出來,江茉便合上賬冊,推開算盤不再算賬,捋了捋袖子,去廚房做面。
她一邊走一邊說:“我這就一個花瓶,大人隨便送幾枝就好,多了,我這兒也放不下。”
沒聽見沈正澤吱聲,她就專心做面了。
做面很簡單,沒一會兒功夫,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出鍋,里面還窩了兩個雞蛋。
小籠包也重新熱了一下,江茉親自端著送到沈正澤面前,給他送上一雙筷子,有模有樣地說道:“大人請用飯。”
這話比起對著尋常的食客,多了幾分俏皮在里面。
沈正澤接下筷子,示意她:“坐。”
江茉坐著也無事,總不能看他吃飯,干脆把柜臺的賬冊抱過來,繼續翻帳冊。
她盯著帳冊上的一串串字,一會兒眉毛蹙起來,一會兒又舒展開,表情豐富,讓沈正澤瞧著十分有趣。
他吃了幾口面,素面沒有什么特別的味道,只有淡淡的麥香,很干凈純粹。
旁邊的小籠包還冒著熱氣,他夾了一個過來吃,只吃一口就放下了。
江茉算完手里的帳,一抬頭,發現蒸籠里多了一個吃了一口的包子,再看對面的人,手中那一大碗面已經見底了。
江茉:“……?”
她瞬間想起上次來取飯的衙役說,沈大人點名要吃她做的飯。
她瞇了瞇眼睛:“大人為何不吃這籠包子?是這籠包子做得不好吃嗎?”
“不是。”沈正澤簡意賅。
江茉就開始好奇了:“那你為什么不吃?”
“不合胃口而已。”
江茉:“……”
她故意說:“大人下次如果有喜歡吃的餡兒,直接告訴我就是,省得我再白費一番功夫。”
“這是你做的?”
江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點頭。
沈正澤驀地一笑:“做的挺好。”
他沒戳穿她的小謊。
思及上回衙役帶回的飯也是如此,他挑了挑眉。
江茉:“……”
江茉望著沈正澤唇邊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有些捉摸不透。
這人方才說小籠包不合胃口,此刻又說做得好,分明是前后矛盾。
她捏著賬冊的手指輕輕蜷起,眼底掠過一絲疑惑。
總不能真的是咬一口,就能吃出她和彭師傅誰做的飯吧?
怎么可能呢?
沈正澤目光落在她束腰的素色布帶上,那是市井女子最尋常的打扮,可穿在她身上,偏偏生出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她總是戴著面紗,那種朦朧看不清的神秘感像顆種子,生根發芽。
沈正澤端起茶杯,溫熱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神情。
方才在大營處理完軍務,他本可以直接回府,卻鬼使神差勒轉了馬頭。
或許是桃源居那盞暖黃的燈火,比衙門的燭火更讓人覺得安穩。
“你租的院子在哪條街?”他指尖摩挲著茶杯邊緣。
“就在后面那片老巷子,不值一提的地方。”
江茉說不值一提,便是不希望他深究,畢竟她們幾個姑娘家,比較招賊惦記。
當然,她并沒有認為沈大人是賊的意思。
所幸沈正澤是個識趣兒的,果真不再追問,轉而道:“你要的食材,我讓人找到一些。”
江茉眼睛一亮。
“真的?那可太好了!”她直起身子,神色一下生動起來,一雙桃花眼滿滿都是期待,一眨不眨望著他,“什么時候能送來?”
“還要些時日,距離比較遠。”沈正澤看著她雀躍的樣子,喉間不自覺地滾出一聲低笑,“我告訴他們盡快。”
鳶尾在一旁看得稀奇。
姑娘素日里對誰都帶著三分客氣,唯獨對沈大人,倒像是對熟稔的街坊。
她偷偷打量沈正澤,見他望著江茉,眼底的疲憊淡了許多,那雙眼眸在燈火下像是藏著片化了雪的湖面,浮現幾縷溫和。
沈正澤嘴角噙笑,“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江茉跟著起身拿掛在門后的燈籠:“我送你。”
燈籠是油紙的,畫著幾筆簡單的蘭草。
她提著燈籠走在前面,光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覆在沈正澤的鞋面上。
沈正澤看著那團晃動的暖光,解下馬韁,大橘又從拐角探出頭來。
它噠噠噠走到江茉腳邊,一屁股坐下,朝馬兒呲牙。
馬兒踏了踏蹄子,理都不理。
待沈正澤上了馬,江茉把燈籠往沈正澤手邊遞了遞,“路上黑,要不要帶上?”
她就是客氣一問。
沒見過誰騎馬打燈籠的。
不料手中一空,燈籠被人抽走了。
江茉一臉愕然。
“多謝江老板的燈籠。”
江茉:“……?”
很好,騎馬打燈籠第一人誕生了。
她微笑著沒說話。
沈正澤沒跑馬,一只手拎著燈籠,讓馬兒慢悠悠走著,漸行漸遠。
江茉才悄悄同鳶尾道:“就沒見過誰騎馬打燈籠的。”
鳶尾還真仔細琢磨了下,“也許沈大人怕馬兒跑起來看不清路?”
江茉:“……”
馬兒跑起來?
馬兒跑起來蠟燭還亮嗎?燈籠又不是鐵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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