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晴聽著兩人的對話,越聽越不對勁,終于忍不住拍桌而起:
“鄭儀!你腦子是被驢踢了嗎?認清自己的位置!一個窮山溝里啃咸菜爬出來的土包子!我爸看得起你,那是你祖墳冒青煙!多少人跪著求都求不來的路給你鋪好了,你不僅不感恩戴德,還敢在這兒拿腔作調?你以為你是誰?真以為考個狀元自己就是個人物了?”
鄭儀看向她,眼神里再無曾經的溫柔,只剩下淡淡的冷漠:
“是啊,您說得對極了,林小姐。我的確不過是個‘窮鄉僻壤爬出來的泥腿子’,所以啊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在你那里,就連條聽使喚的狗都算不上,頂多…只是一枚用完就能丟的廉價棋子,對么?”
林沐晴漲紅了臉,被他目光中的洞悉刺得啞口無:
“你……!”
鄭儀不再多,轉身往外走。
林志遠死死盯著那個仿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背影,一股巨大的失控感和被蔑視的怒火在胸中翻騰。
那平靜的姿態,比任何激烈的抗辯都更讓他難以接受。
最終,所有的情緒化為一記充滿惡毒預和身份壓制的輕蔑嗤笑:
“年輕人啊,不知天高地厚,撞了南墻都不知回頭!有骨氣是好事,可沒腦子的骨頭,只會碎得更快、更慘!我會等著看的,看你這身‘硬骨頭’,能在泥地里撐幾天!”
他的語氣里滿是等著看笑話的殘忍期待。
鄭儀腳步一頓,沒回頭,他也沒有爭辯,也沒有吶喊,只是輕輕落下最后一句:
“好的,林叔叔。那咱們……就走著瞧。”
走出林家大門,鄭儀深吸一口氣。
他與林家,從這一刻開始,再無轉圜余地。
他知道林志遠絕不只是說說狠話。
這位省工商局手握實權的副局長,必然會動用手上的一切資源、所有人脈關系,在他接下來的公務員考試、以及未來可能入職后的任何一個可以伸手的地方,給他設卡、下絆子、穿小鞋。
但是……
重活一世,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只能任人拿捏、聽憑林家擺布的“鄉下貴子”鄭儀了。
鄭儀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前世那種面對龐然大物時迷茫的恐懼。
他的大腦深處,承載著一個未來二十年在變幻莫測的官場浪潮中搏擊沉浮的靈魂所積累的全部記憶、智慧和對“規則”本質的透徹認知。
林志遠是人脈通天,但這個人脈網絡本身也要遵循諸多規則與禁忌,更非沒有破綻和弱點。
林家父女那令人作嘔的優越感、精心的算計、赤裸的威脅、以及林沐晴歇斯底里的侮辱……
這都清晰地表明了一件事情。
林家俯瞰著他,如同看待一只可隨意圈養利用,亦可隨時捏死的螻蟻。
既然如此,那他們就要為這份刻薄寡恩的“恩情”,這高高在上的玩弄與逼迫,付出應有的記憶深刻的代價!
夕陽西斜,鄭儀提著水果站在教師公寓樓下。
他抬頭看了看五樓的那扇窗,窗簾半拉著,透出溫暖的燈光,徐教授應該在家。
徐永康,政法大學行政法學泰斗,早年曾在中央部委任職,后來毅然轉入學術,門下弟子遍布司法和行政部門。
前世鄭儀因自卑和瑣事纏身,畢業后就鮮少與恩師聯系,白白錯失了這條重要人脈。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咚咚咚。”
門開了,徐教授戴著老花鏡,手里還捏著一支鋼筆,顯然是正在批改論文。
“鄭儀?”
徐教授有些意外,隨即笑道:
“稀客啊,今天怎么想到來我這兒?”
“老師,打擾了。”
鄭儀恭敬地遞上水果。
“剛回學校辦手續,順道來看看您。”
徐教授擺擺手:
“進來吧,正好泡了壺碧螺春。”
客廳的書架上堆滿了法學典籍,茶幾上攤著幾份《法制日報》。
鄭儀目光一掃,在角落發現了一份《公務員考試命題趨勢分析》的草稿,徐教授今年竟仍是命題組的顧問!
前世他居然忘了這么關鍵的信息……
茶香氤氳間,徐教授推了推眼鏡:
“聽說你拒絕了林家的特招?”
鄭儀心頭一跳,消息傳得這么快?
似乎看出他的疑慮,徐教授意味深長道:
“林志遠上午剛給我打過電話,說你‘不識好歹’。”
“老師,我……”
“拒絕得好!”
“那種所謂的特招,進去就是二等公民!你有狀元的底子,正兒八經考進去才算真本事!”
鄭儀鼻尖微酸。
當年若有人能這般點醒自己……
“不過。”
徐教授話鋒一轉。
“林志遠在系統里經營二十年,你今后怕是要吃苦頭。”
“學生明白。”
鄭儀坐直身體。
“所以我今天來,是想求教師父一條路。”
夜風掀起窗簾,茶幾上的草稿紙沙沙作響。
徐教授沉默片刻,突然抽出一本《行政法案例分析》遞給他。
“下周三,省委組織部王部長會來聽我的課。”
老人指了指書頁間的批注。
“這些案例,你要能倒背如流。”
鄭儀翻開書,心臟突然狂跳,那些紅色批注里,赫然夾雜著近幾年公務員考試申論題的原型!
而扉頁的贈落款,正是“王振國”!
鄭儀的手指微微一頓,盯著扉頁那個龍飛鳳舞的簽名。
“贈徐兄雅正,王振國,2010年5月。”
這個在前世如雷貫耳的名字,此刻就這么猝不及防地闖入視線。
王振國,現任省委常委、組織部部長,整個省里排得上前五的人物,掌管全省官員任免的生殺大權!
更重要的是,兩年后他將調任中組部,成為影響全國干部任用的實權派人物!
前世鄭儀在鄉鎮掙扎時,曾無數次聽人提起這位“王部長”的鐵腕作風。
他主導的公務員考試陽光工程,曾讓多少徇私舞弊者落馬;他親自提拔的年輕干部,如今已有多人走上廳級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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