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做過很多噩夢,但他從不放在心里。
因為他知道噩夢會醒。
但現實不會。
現實只會持續下去。
而當你腦子放空什么也不想的時候,已經經歷的一切就會變成新的,內容深刻的記憶,以永遠無法改變和遺忘的噩夢的形式,反復侵占你的神經,讓你陷入爬不起來的萬花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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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屏幕里看見了他的父親。
以往無論何時看起來都充滿攻擊性的,即便蒼老也不改其鋒銳的雄獅已垂垂老矣。
瘦弱得縮了水,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像用骨頭撐起的一張人皮,氧氣罩上反復出現的水霧顯示他此刻的心跳有多么緩慢,多么奄奄一息。
和一般老頭的瀕死狀態沒什么兩樣。
溫榮甚至覺得自己這才第一次看到了他臉上的老年斑和數不清的皺紋。
呼――
他聽見沉沉的,黏膩得幾乎要張不開的呼吸聲。
他看見那爬滿皺紋的眼皮只支起來一條淺淺的縫,縫隙里漏出老人渾濁不清的眼瞳,映著微弱的光,艱難投入他的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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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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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又聽見了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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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從哪傳來的憤怒的嘶吼中,他又感到手上摸到了一陣溫熱。
溫榮低頭一看,看見了自己正在發抖的手。
手背上有條翻開的傷口,正在往外流血。
血順著慘白的手背流過虎口,沾濕了紙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