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大院浸在橘紅色的夕陽里。
各家廚房飄著飯菜的香味。
安安卻只聞到了來自媽媽身上的,淡淡的肥皂香味。
那是媽媽的氣息。
她扎進媽媽的懷里,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也有滿心的安全感和踏實感。
不想讓媽媽擔心,安安憋著眼淚在媽媽的衣服上擦了擦。
再抬頭時,搖了搖腦袋,眼里哪里還有淚水,有的只是一臉的倔強和堅強。
“媽媽,放心,我跟別人打架,還能有吃虧的道理?”
“反正沒讓他們占著便宜。”
這一臉是傷的堅強小模樣,更惹喬星月心碎。
安安說是沒讓對方占便宜,實際上被張小兵咬了好幾口,手臂上全是牙印,浸出的血珠混著地上的灰土。
又被周婆婆扯掉了好幾撮頭發,臉和脖子也被抓破了,還被周婆婆扇了耳光。
那破皮的小臉蛋上,也是浸著混滿灰土的血珠,看上去狼狽不堪,惹人心碎。
但是,安安也不白挨打,她把周婆婆推倒在地上,也扯掉了周婆婆好幾撮頭發,還抓破了周婆婆的臉,又把張小兵按在地上咬了好幾口,踢了好幾下。
這會兒,她的手心里還有從周婆婆的腦袋上薅下來的白頭發。
“媽媽,你看。”
安安攤開小手心,展示著戰利品,那灰撲撲的小臉蛋上,寫滿了驕傲。
看著女兒這般堅強模樣,喬星月理了理安安被扯成雞窩頭的頭發,心疼哭了,“安安,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媽媽回來晚了。”
“媽媽,你別難過!安安知道,你也是為了賺錢給妹妹治病,才忙到這么晚。”安安擦了擦媽媽臉上的淚水。
那周婆婆瞧著喬星月回來了,躺在地上,撒潑耍賴,“喬星月,賠錢,你必須賠錢,你生的野種推了我一把,我的腰摔斷了,嘶,我的老腰呀。”
這撒潑的行為,簡直和胖丫媽曾秀珠有的一比。
旁邊圍觀的鄰居,聽了周婆婆之前一堆誣陷安安的話,都以為是安安偷了周婆婆的錢,還打了人。
一堆人,七嘴八舌。
你一句,我一句。
“這寡婦生的娃,就是沒教養。”
“偷人東西還打人,跟野孩子似的,欠管教。”
“這狐貍精有時間勾引男同志,沒時間管教孩子,一看就不是個好貨色,兩母女一個貨色。”
喬星月握緊拳頭。
不管調到哪個軍區,她帶著兩個孩子謹小慎微地過著日子,從不主動跟人紅臉,卻一次次被人指著鼻子罵,連孩子都被扯上這種污名。
心像被揉碎了。
她牽著安安,起身時背脊挺得筆直,正要好好跟這些人算賬。
突然,一聲怒喝在圍觀的人群中炸響,“嘴巴都放干凈點!”
這聲怒喝,來自于謝中銘。
他個子高,往圍觀的婦女面前一站,像堵鐵塔似的把喬星月和安安母女倆護在身后。
方才那幾個嚼舌根的婦女,被他眼里的千鈞之力和戾氣嚇了一跳,紛紛往后縮了縮。
“李嫂,陳嫂。”謝中銘的聲音淬了冰,“喬同志的丈夫為國捐軀,是犧牲的烈士,你們這樣編排烈士家屬,不丟你家男人的臉嗎?”
他往前逼近一步,腳上的軍靴壓過地面的石子,發出細碎的聲響,“還有,日后要是再讓我聽到‘寡婦,狐貍精’這些字眼,我就直接報告政治部,看看是烈士家屬該受辱,還是你們這些嚼舌根的該受教育!”
幾個婦女臉色由白轉紅,一個個的囁嚅著說不出話。
這時,喬星月瞧著面前這堵結實的肉墻,心有感激。
她對謝中銘說了聲謝謝,然后把安安帶到他面前,“謝團長,幫我照看一下安安,安安不能這樣不明不白被冤枉。”
隨即,走到躺在地上的周婆婆面前,“誣陷我家娃偷你錢,摔斷了你的腰,要訛錢是吧?”
周婆婆躺在地上,一臉兇神惡煞,“啥叫誣陷你家娃偷錢,她本就偷了我家兩毛錢,還把我的腰摔斷了。”
“斷了?”喬星月蹲下去。
一根銀針扎下去,疼得那周婆婆直從地上坐起來。
“腿也斷了嗎?”
又一根銀針扎下去,周婆婆直接從地上跳起來,“嘶,嘶,你這小寡婦,你給我扎了什么,好疼。”
“不是腰斷了嗎,怎么站起來了,還活蹦亂跳的?”喬星月握著拳頭,冷哼了一聲。
趁她不在,敢這么誣陷和欺負她家安安。
今天她這個當媽的,必須為自己女兒討回個公道來。
眼見被拆穿,周婆婆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吱吱唔唔了半天,“那,那,那,那……確實是你娃來我家一趟,我家縫紉機上的兩毛錢就不見了,她就偷我家錢了。你現在跟我道歉的話,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跟你一個寡婦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