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瓶里裝著冰淇淋,方穆揚沒忘了遞給她一只勺子。
有星星的夜里,屏幕散出的光輻射到他們這里,讓費霓能夠看得清方穆揚的側臉。他正全心全意地看著電影,不知前因后果也不妨礙他看下去。她看到了他半濕的頭發,是被汗浸的。
費霓又把冰瓶送回到方穆揚手上,“你吃吧。”
“我吃過了。”
費霓將冰淇淋送到嘴里,為不惹人注意,她的動作很小,嘴巴緊緊閉著
,任冰淇淋在嘴里融化。
她怕蚊子咬,脖子胳膊手腕一切露出來的皮膚都抹了花露水,味道隨著風散開,鉆進方穆揚的鼻子。
也許是怕打擾別人,方穆揚沒再和她說話。兩個人貼著坐,離得很近,手肘時不時碰到一起,都是費霓先縮回來。
直到電影散場,兩人才說話。
出了公園門,費霓把冰瓶遞給方穆揚,又從自己包里翻出飯盒,飯盒里有一把中午剛洗過的勺子。她拿了勺子把冰瓶給方穆揚,“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你吃吧。”
“我就用原來的勺子。”
費霓想提醒方穆揚勺子她用過不衛生,方穆揚已經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嘴里了,拿的是費霓剛用過的那把,費霓只能把她剛拿出來的勺子又塞回飯盒。
“也不知道擦擦。”
“我沒那么多講究。”
但費霓看著自己用過的勺子此刻被方穆揚拿著,總覺得不好意思。
“你怎么進來的?你來的時候不是已經不賣票了?”
方穆揚沖她笑笑:“我想進來當然有辦法。”辦法就是跳墻,因為這個方式不太體面,所以沒有直接說出口。他直接翻進了公園,因為是想買票而不能買,所以心下坦然,遇到巡邏的人也一點兒都沒畏懼的神色,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走到了費霓的旁邊。
“你今天去哪兒了?”一大早就不見了,這么晚才來。
“去一個伯伯家。我回到醫院看見紙條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那你怎么還來?電影只能看個收梢。”
“你好不容易請我,我怎么能不來?”
“要是我已經走了呢?”
“你走了,我來看看電影也不吃虧。”
“都知道晚了干嘛還去買冰淇淋?”從醫院到公園挺遠的,中途還要買冰淇淋,怪不得出那么多汗。
“我知道你肯定生氣,特意買冰淇淋給你下下火。”
“你就貧吧,我哪有那么大火?”方穆揚買了至少四盤冰淇淋,把冰瓶都裝滿了。
“他們給的勺子太短了,我怕買少了你夠不著。今天遲到是我不對,我明天請你去另一個公園看,這次肯定準時。”
費霓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你工作怎么樣了?”
方穆揚也不瞞著費霓:“工作倒是有個現成的,但是這家水泥廠不提供宿舍,我得自己解決房子。”知青辦不負責工作分配,他們只能給方穆揚辦回城,至于工作,得找勞動局。勞動局的人也很為方穆揚的事情上心,直接為他提供了一份在水泥廠當搬運工的工作,并說,如果他不滿意,可以先等一等,有合適的工作會聯系他。方穆揚倒不介意去水泥廠扛大包,但他去的廠子是集體企業,沒食堂,也不提供宿舍,他又沒房子,總不能一直住在醫院。
“你要想解決房子問題,我倒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星星很亮,但夜色足夠模糊費霓臉上的熱度。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跳,法子從嘴里不急不緩地擠出來:“我們廠里正在分房,你跟我辦個結婚手續,到時分了房,咱倆一人一半。”
廠里想要分房的男女早就打好了結婚報告,她不能再等了。昨天夜里她就已經想好了,房子隔成兩小間,她住里間,方穆揚住外面,房子里一切需要置辦的東西都由她想辦法,方穆揚只要出一個人就好。
他幫了她,她也不會讓他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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