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夫人聞,面色驟然一沉。
她萬沒想到兒媳竟敢當眾如此頂撞,還將陸昭若的“污點”拔高到“忠勇仁義”的地步。
這簡直是在抽她這個老夫人的臉啊!
一股濁氣直沖頂門,她當即要厲聲呵斥,但觸及蕭夫人那毫不退讓的目光,想起這新婦可不是尋常高門閨秀,那是真正刀槍里闖出來的山霸王出身!
若真撕破臉皮,以她那不管不顧的性子,還不知要鬧出何等難堪來。
蕭老夫人強將怒氣壓下,只從鼻息里擠出一聲嗤笑,眼底掠過陰鷙的寒光。
賀氏被蕭夫人這劈頭蓋臉的駁斥驚得臉色煞白。
假意整理袖口以掩飾慌亂,卻不敢再發一。
她本想討好蕭老夫人,卻沒料到會引來如此直接的反擊。
可誰讓她是蕭府當家主母?
誰讓她是二品武陽郡夫人?
而自己終究只是個遠房親戚,寄人籬下,雖說幫著打理府邸,身份到底還是不如蕭夫人。
冬柔侍立在陸昭若身后,將頭垂得極低,心中卻為自家娘子激動不已,幾乎要落下淚來。
蕭夫人這番話,說得太痛快、太解氣了!
你們憑什么瞧不起我家娘子?
陸昭若聽著蕭夫人那一番毫無保留的維護之,眼眶不由得微微泛酸,心口軟得發燙。
二十二年來,她那生身母親待她,何曾有過半分這般不問緣由的袒護與回護?
可笑的是,連一句溫軟語都成了奢望。
如今這份暖意,竟是從一位毫無血緣的長輩身上得來。
不過,她知道此時的紛爭皆因自己而起,斷沒有讓蕭夫人獨力承擔的道理。
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激蕩,從容起身,走到廳中,向蕭老夫人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大禮,而后才抬起眼眸,聲音溫婉而清晰:“賀夫人所,昭若謹記,女子德容功,確為立身之本。”
她微微一頓,語氣轉為沉靜堅韌:“然昭若以為,德之大者,在于心系家國,在于俯仰無愧。昔日吉州危難,昭若雖一介商賈,亦知匹夫有責。故而竭盡所能,護佑百姓、捐資以援前線,此心可鑒日月。”
“前緣已斷,此生所求,不過是行商濟世,安頓自身,絕不敢有辱門楣。”
“老夫人、夫人厚愛,昭若感念于心。然婚姻大事,非兒戲也。昭若過往,不敢或忘;未來之路,亦不敢高攀。一切但憑長輩與將軍明斷,昭若絕無怨。”
廳內一片寂靜。
蕭老夫人搭在案上的手背青筋微現。
她活了大半輩子,豈會聽不出這話里的骨頭?
偏偏句句在理,字字謙恭,讓她一時尋不出錯處來發作。
她只覺得一股悶氣堵在胸口,只能將另外一只手中的佛珠攥得死緊。
王妙吟如坐針氈,身子止不住地微微發抖。
她本以為陸昭若只是個尋常的商婦,就算有些見識,卻也不至于如此氣度從容、語鏗鏘。
此刻,卻瞧見她如此不卑不亢,三兩語便將母親與姨祖母的刁難化作青煙,反倒襯得自己怯懦畏縮,如同跳梁小丑。
她原以為瞑哥哥此生不會為任何女子動心,自己只需靜靜守候,總能換來他一絲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