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野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
徐鳳嬌挨著他,手里還攥著那個裝窩頭的布包,眼睛卻一直盯著檢查室的門。
“咋這么久還不出來?”徐鳳嬌小聲嘀咕。
“哎,你說……”她突然抬頭,“要是大娘眼睛真能治好,第一眼最想看見啥?”
陳野剛要說話,檢查室的門突然開了。
那位女醫生走出來,身后跟著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白大褂洗得發黃,胸前別著支鋼筆。
“小伙子,你過來一下。”
女醫生沖陳野招招手并介紹道。“這是我們醫院的鄭院長。”
陳野趕緊站起來詢問情況。
鄭院長擺擺手:“小伙子,你母親的病情我們看過了。”
他說話慢條斯理,帶著點知識分子特有的腔調。
“白內障確實很嚴重,晶體幾乎完全混濁。不過更麻煩的是角膜損傷,應該是當年受傷后感染留下的后遺癥。”
“而且拖的時間太久了,治療起來會比較麻煩……”
“能治嗎?”陳野直截了當地問。
鄭院長推了推眼鏡:“能治,但不好治。”
“咱們縣醫院條件有限,我們建議先住院觀察幾天,做些基礎治療,等情況穩定了再考慮手術方案。”
陳野剛松開的眉頭又皺起來:“那要住多久?”
“最起碼也要先治療一周。”醫生遞過病歷本,“先去辦住院手續吧。”
徐鳳嬌湊過來小聲問:“得多少錢啊?”
“先交三百押金。”
醫生看了眼他們洗得發白的衣領,語氣軟了幾分,“后期手術費……估計最少還得準備七八百,也可能需要更多。”
陳母一聽“住院”就慌了,一把抓住陳野胳膊:“住院那得花多少錢?咱不住!咱拿點藥回家吃就行了……”
“娘!”陳野按住她顫抖的手,“錢的事兒您甭操心!”
他轉頭望向鄭院長,“我們住院,現在就辦手續。”
——
繳費窗口的鐵柵欄哐當落下,里面傳出打算盤的脆響。
徐鳳嬌盯著陳野數出去的三沓大團結,喉頭動了動。
“看啥?”
野把收據折好塞進內兜,“又不是你的彩禮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徐鳳嬌耳根通紅,作勢要擰他胳膊,卻被護士站突然爆發的哭聲打斷。
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被按在處置臺上,白大褂舉著針管,孩子母親死死按住她亂蹬的雙腿。
“按住!再動就戳歪了!”年輕護士柳葉眉倒豎,針頭閃著寒光。
——
住院部在三樓最里頭,走廊盡頭掛著塊掉了漆的牌子:“內科病房”。
陳野扶著母親往里走,徐鳳嬌拎著包袱跟在后面。
走廊兩邊擺滿了病床,有的用簾子隔著,有的干脆就敞著。
打針的、輸液的、呻吟的,亂哄哄一片。
“就這兒。”護士指了指靠窗的一張床,“3床。”
陳野看了看,床單還算干凈,就是枕頭有點發黃。
他剛要說話,徐鳳嬌已經麻利地從包袱里掏出塊花布鋪在了枕頭上。
“哎喲,這閨女真細心。”旁邊病床的老太太笑瞇瞇地說。
徐鳳嬌扶著陳母躺下時,床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這床比咱家的軟和,就是不結實!”陳母摸著床沿,“這住院一天得多少錢啊?”
“三毛一天。”
>t;陳野面不改色地撒謊。“娘,您放寬心,咱好好配合治療。”
正說著,門突然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