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啊!”
陳野搶過鋪蓋,“娘剛能看見,肯定想跟大姐多嘮嘮。反正老屋兩間房,也能住下咱們。”
張建軍還要推辭,陳母已經撩起圍裙擦眼淚:“建軍啊,你就當讓小丫陪娘住幾天……自打你爹走了,家里好久沒這么熱鬧了。”
見老太太要哭,張建軍趕緊點頭:“成!我們留下!”
——
日頭西斜時,陳野正蹲在井邊刷鍋,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哭。
“野子,出事了!”
徐鳳嬌從外面沖進來,“河邊鬧哄哄的!聽說有人跳河了!”
陳野扔下絲瓜瓤就往村口跑,路上撞見李二狗他娘拍著大腿嚷嚷:“造孽啊!陳老六家閨女跳河了!”
河灘上圍滿了人。
陳老六癱坐在泥水里,酒糟鼻漲得通紅,手里還攥著半瓶地瓜燒。
幾個婦女按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那是陳老六的妻子,她瘋了一樣撕扯自己的頭發,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哭聲,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陳老六面前躺著個瘦小的身子,濕漉漉的辮子纏著水草,臉色青白——正是他十七歲的女兒陳賤。
“賤貨!你起來!”
陳老六突然撲上去抽女兒耳光,“老子養你十幾年,你就這么報答我?誰準你死的!”
“夠了!人都死了你還打?!”
徐鳳嬌沖過去一腳踹開陳老六:“畜生!你管自己閨女叫賤貨?!”
“呸!”
醉漢噴著唾沫星子,“賠錢貨!賤貨!老子養她十七年……”
”啪!”
徐鳳嬌的巴掌把陳老六打得一個趔趄。
幾個婦女趕緊拉住她:“鳳嬌!別惹事!”
陳野蹲下身,輕輕撥開女孩臉上的水草。
那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小臉,嘴角居然帶著笑。
陳老六滾在泥里嚎叫:“關你屁事!我閨女我想打就打!她敢逃婚,死了活該!”
圍觀的村民嗡嗡議論:
“聽說茍家屯那光棍給了100塊彩禮呢……”
“唉,這丫頭平時走路頭都不敢抬,沒想到有這么烈的性子。”
“窮人家的閨女,命比紙薄……”
陳野渾身發冷。
他認識這個姑娘——說起來和原主也算本家……
大名叫:陳賤!沒錯!就是賤貨的賤!
陳老六婆娘生這丫頭時落了病,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這酒鬼當天就想把這閨女扔進豬圈,嚷嚷:“賠錢貨!就該叫賤貨!”
聽說登記名字時,氣得當年的老支書直拍桌子,但陳老六就是一個滾刀肉,誰都不怕。
老支書沒辦法,才勉強改成“陳賤”。
“陳老六!”陳野揪住他衣領,“你他媽還是人嗎?逼死親閨女?!”
“呸!”陳老六噴著酒氣,“丫頭片子養大了就是換彩禮的!她三個姐姐都聽話,就這賤貨敢鬧!”
河風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陳野突然想起穿越前刷到的短視頻——那些被賣進山里的女人……
“野子!”徐鳳嬌突然拽他,“你看!”
一陣風吹過,陳賤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舊傷疤,有的已經發白,有的還結著血痂。
——
夜里,陳野蹲在新房地基上發呆。
夜風吹散醉意。
陳野回頭望了望河灘的方向——白天那里還躺著個沒人在意的姑娘,她到死都沒能擁有一個像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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