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舉起茶盅,慢慢抿了一口。
<div??class="contentadv">“世人都道我陸時剛正不阿,誰又知我既有本心,又藏私心,官海沉浮,想要走得更高更遠,就要讓自己變成別人手中的一把刀,一把最鋒利的刀。”
說到這里,他忽的看向裴笑。
“裴公子,你舅舅季陵川為什么要倒?”
裴笑被他問得心頭一顫,“不是因為貪腐嗎?”
陸時搖搖頭。
“農夫挑擔,這頭重了,那頭就會翹起來;那頭重了,這頭就會翹起來,想要挑得省事省力,兩邊的東西就得一樣重。”
“你的意思是……”
裴笑咬了下唇,“我們這頭重了?”
陸時:“重了。”
裴笑:“哪里重了?”
陸時:“在別人的心里重了,在農夫的心里就得輕下去。”
裴笑啞口無。
“我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不是靠把自己活成一個孤種,不是靠剛正不阿,一身正氣,是每天在琢磨那人在想什么,他希望下一個倒下的人會是誰?”
陸時用一種極其不屑的語氣道:
“我先生為什么死?他一生教書育人,總對我們說謙謙君子,如琢如磨,結果他這一生告訴我,這樣的人在這個世道是活不長久的。
先太子為什么
敗?因為他把人性想得太好,對自己不夠狠,對別人更不夠狠。
小時候,陸府四少爺害我吊梁上三天三夜,差一點點死了,幾年后,我斷了他的前程,讓他這輩子只能做一個無用的書生。”
陸時的眼睛里透出一抹兇光,像一條要吃人的狼崽子,仿佛剛剛那個對晏三合說“孩子,別哭”的老人,只是一個幻影。
裴笑幾乎想朝陸時跪下了。
他探出腦袋,看向謝知非。
兄弟,現在把他拉攏給太孫,還來得及嗎?這樣一個狠人,絕不能留給漢王啊。
謝知非沒有接到裴笑眼中的信息。
他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但晏三合早一步,替他問出了口。
“靜塵的死,老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陸時表示不太理解,“你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你所有的行動,都發生在靜塵死后,可見她的死,你是一清二楚的。”
晏三合:“你在水月庵放了人?是像你一樣的暗棋?”
陸時搖了搖頭,“孩子,人老了是有預感的。”
那天夜里,他像往常一樣入睡,卻怎么樣也睡不著。
很多過往的回憶一點一點浮進腦海,既像是在做夢,又像這一生重走了一遍。
半夢半醒間,忽然他整個人往下猛烈一墜,然后心口就慌起來。
他爬起來給自己倒了一盅茶,好好的茶盅“叭”的一聲裂開了。
那一瞬間,他知道,她走了。
沒有一點點難過,只是替她開心,開心她此生終于得到解脫。
翌日,阿大像平常一樣進來,替他熏艾,他亦像平常一樣,到院子里練了一會功。
用罷早飯,他對阿大說:“阿大,咱們要開始了。”
阿大愣了很久,然后點頭道:“老爺說開始,那便開始吧。”
“我不會在水月庵放暗棋的。”
陸時看著晏三合,笑了。
“放了暗棋,她的一舉一動,一喜一怒會讓我變得焦躁脆弱,我不會允許自己變成這樣的人。”
晏三合一眨不眨地回看著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他是傷心人,亦是拿刀人。
手中的刀替別人殺人,也圖謀著自己的圖謀,十八年的蟄伏等待,只為最后拔刀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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