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素來愛談國事,愛瞧熱鬧。
承恩侯在京城待了一輩子,哪會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早早就出了門,想避免成為熱鬧。
可他小瞧了京城中人看熱鬧的熱情,就連城門附近那些個臨街的鋪子都比平時開門得要早,那看熱鬧的好位置立刻就被搶沒了。
被收回了爵位,自然不能再用侯府規制的馬車,看到數輛普通馬車牽著線的往城門方向走,一眾人就知道他們等的人到了。
看熱鬧不怕事兒大,有人高聲喊:“承恩侯,山高水遠,一路好走啊!”
明知道被收回了爵位,卻仍這么稱呼,當然是故意的。
余慶在馬車里氣得身體顫抖,卻無可奈何。
短短幾天時間,他和滿月宴那日仿佛判若兩人,黑了,瘦了,精氣神都像是被抽空了。
坐在他身邊的二夫人更是神情恍惚,算計來算計去,什么都沒了。
早知道,早知道……
想到什么,二夫人突的拽住余慶的衣袖急聲道:“是余知玥,一定是余知玥!她來為她娘報仇了!”
余慶只是心狠手辣,并非無腦,一把將人推開,也不管她撞到了車廂上,冷笑道:“你覺得她本事大到能左右林棲鶴?還是能左右皇上?她要有這本事,在登門那日就直接動手了,能只是帶走齊氏的嫁妝和尸骨?”
二夫人撫著撞疼的后腦勺,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那,她該怪誰?又該恨誰?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下人稟報道:“老爺,有人前來送行。”
余慶心下一暖,總算還有人惦記著他。
他理了理衣裳,在心里猜測了幾輪來的人可能是誰,提著衣擺彎腰步出馬車,就見城門前余知玥靜立,手上捧著一個大包裹,其上放著一個小包裹。
他想過很多人,唯獨沒想過會是她。
他以為,他們是仇人。
余知玥回頭看了一眼,本是想看一眼馬車汲取勇氣,卻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遠的姑娘。
那一抹齊紫色,在這霧蒙蒙的清晨格外打眼。
蘭燼朝她點點頭:“別丟我的臉。”
絕不可能!
余知玥咬住唇,將本就挺起的腰背挺得更直,抬步往前走去,她自已丟人也就丟了,但她絕不會給姑娘丟人。
一直等到余知玥走到面前了,余慶才回過神來步下馬車,看著她手里捧著的東西神情復雜難。
“我以為你恨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我。”
“母親去得早,還沒來得及教我為人處世的道理,好在我現在跟著的人愿意教我,讓我知道親人長輩遠行,需備程儀相送。”余知玥伸手往前遞:“路途遙遠,盼您無驚無憂無病,平安抵達。”
余慶下意識就將東西接了過來,頗有份量。
街道兩邊看熱鬧的人都靜默下來,世人對美好總是愿意多給與一些尊重,本想再諷刺余慶幾句的都收了聲。
蘭燼低頭笑了笑,孺子可教,總算知道要占據道德高地了。
那接下來……
“我……”
余知玥福身一禮打斷余慶的話:“回了老家后好好培養余家子弟,將來未必沒有再回京都之時。”
余慶深受震動,他沒想到余知玥那日做得那么絕,現在卻能說出這種話來,還得是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