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如墨。
偌大的皇宮肅穆岑寂,宛若一個沉睡中的巨獸,伏臥在蒼穹之下,有種攝人的磅礴氣勢。
離開鳳鸞軒后,李玄堯徑直朝梧桐苑而去。
他步履急促,怒火化成腳下的風,鼓動著衣袍在他身后翻飛。
曹公公見到李玄堯這個架勢,聲都不敢吱一下。
他手捧拂塵,碎步跑著,就那樣緊緊地跟在后面。
中途尋機,又將一件玄色斗篷披在李玄堯的身上,順帶用帽子蓋住了頭。
宮里眼線多,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且得謹慎著。
穆汐似是知曉李玄堯會來興師問罪。
梧桐苑內,燭火通明。
而她則安安靜靜地坐在案桌前抄經練字。
進了寢殿,李玄堯徑直走到桌前,揪著穆汐的衣襟,一把將她從座椅上拽起,一雙異瞳陰冷森寒地瞪著她。
穆汐卻是沖他莞爾一笑,踱步繞過桌子,欲要往李玄堯的懷里鉆。
李玄堯將她推開,同她打著手語。
不同于他面對江箐珂時的那種慌亂和焦急,他的每個手勢都打得穩而有力,將那說不出來、喊不出來的憤怒和斥責,都傾注在每一個手勢之間。
從今日起,你我多年兄妹情意,一筆勾銷。
穆汐雙眼濕紅,一臉無辜地看著李玄堯。
[她早晚要知道的,不如早些知道。]
[你擔心這,擔心那,遲遲下不了決心。]
[我幫你一把,有何不對?]
[如今,你也無須每晚都去哄她、陪她,遮遮掩掩,辛苦掩藏身份了,不是嗎?]
李玄堯眉頭緊鎖,額頭青筋凸起。
何時讓她知曉,那是我的事。
紅唇微微顫動,穆汐仰頭與李玄堯對視,那早已噙滿淚水的雙眼,輕輕一眨,淚水就簌簌而落。
她神情委屈又嬌弱朝李玄堯挪近一步。
[我知錯了,這次是我不好,想得不周到,一時糊涂做錯了事]
[你原諒我好不好?]
纖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抓住李玄堯的袍袖,輕輕地晃了幾下。
穆汐流著淚,可憐兮兮地望著李玄堯,繼續打著手語。
[我也是太在意你才會如此。]
[嫁入東宮這么久,你每晚都要去鳳鸞軒陪她。]
[可從小到大,你都是陪我的。]
[陪我吃飯,陪我習字,陪我玩耍,陪我彈琴煮茶,下棋讀書。]
[可自從她來了,你就再也不陪我了。]
[我很生氣,很難過,所以一時心急才會如此。]
李玄堯默默地看著她,臉上的憤怒依舊。
穆汐欲要牽他的手,李玄堯卻無情地撥開。
一雙異瞳半垂地睥睨著穆汐,面色威冷如寒冰。
我再強調一遍。
從未對你有過一絲半點的男女情誼,只把你當妹妹。
若非母后當年同先生許諾,又有父皇下旨,以此回報穆家恩情,你我斷不該這般不清不楚。
我欠你們穆家的,所以愿意給你想要的名分和地位,給穆家百年不衰的榮華與富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是你執意要入東宮,現在又要怪誰,扮什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