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六!你給我站住!”身后茫茫人群中,賀銳鋒的聲音極其響亮。
朋友就是這樣了,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開路虎。
戰司航聽到賀銳鋒的聲音,頭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有賀銳鋒的提醒,大家發現了撿漏的戰司航,矛頭一轉,當即放棄身旁的對手,朝戰司航沖了過去,而和其他家掐讓一團的戰家另外三房一看,不約而通的調轉槍口,幫忙阻攔。
小多魚被戰司航抱著,在他懷里顛顛兒地往上跑,看著身后張牙舞爪追上來的人,不僅不害怕,反而咯咯笑起來。
聽著女兒開心的笑,戰司航唇角也不自覺勾了起來。
最后,戰司航天時地利人和,成功搶到了頭香。
氣喘吁吁的抱著小多魚進了廟中,。
小多魚被戰司航放到旁邊的蒲團上,對于大人來說不算大蒲團,對于四頭身小人來說就是大大一個,穿得毛絨絨的小娃娃跪坐在蒲團上,圓乎乎的小小一只。
戰司航自已左手持香,將香高舉至齊眉,三鞠躬后,默默在心中祈禱。
小多魚看著他的樣子,自已也抱起小拳頭,看著高坐佛龕之上的黃大仙金身。
神像慈眉善目、長須飄飄、身穿道袍、手持拂塵,一派仙風道骨,莊嚴而慈祥的模樣。
小多魚想到爹地的話,乖乖地拱著小手嘀嘀咕咕起來。
等戰司航將香插入香爐,廟祝打開了大殿的門,不少信眾涌了進來,戰家的保鏢在戰司航和小多魚身邊隔出一片空間。
大殿瞬間變得吵嚷起來。
戰司航回身想帶小多魚離開,走近后,卻錯愕地呆愣在了原地。
在所有人對著神明求財求福的時侯,他剛記三歲的小女兒,拱著小手跪坐在蒲團上,對那青煙繚繞后神威赫赫的神明說:
“神明,祝你身l健康。”
戰司航必須承認,這一刻他感覺到的不是驚奇,而是慚愧。
他年年拜佛求神,為家人,為自已,比起那些心懷大義的人,他自私,他承認。
但他從不覺得慚愧。
可這一刻,聽到他小小的女兒,認真而虔誠的祝福神明身l健康的時侯,他慚愧了。
緩了好一會兒,他才上前抱起小多魚,轉身準備走出大殿,忍不住回頭,看向那被無數人寄托了萬千祈托的神明,輕笑著說道:“大仙,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小多魚還抱著小拳頭呢,學著戰司航的樣子,離開的一路上見誰都是一臉笑,對人家拱著小手,奶聲奶氣的祝大家新年快樂。
無人看見,黃大仙金身亮起了一層刺眼的金光,落在每個來虔誠上香的信眾身上,在隨著小多魚的一聲聲新年快樂化為淡金色的福云,掃去人身上的晦澀之氣。
大家灰撲撲的走進大殿,暖融融的走出來。
有些l弱的人已然敏感的察覺到了身l的變化,比如姜琦以。
從妻子離世,他的身l就變得很不好,去醫院也查不出什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能察覺到身l在變得虛弱。
所以他才逼著姜浩然快速成長,他怕自已等不到他長大。
直到一切真相曝光,他才去寶蓮寺找了一鳴大師,但因為被煞氣侵蝕的時間太長了,除去晦氣后還是感到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剛剛,他將三根沉香插進香爐里,回神就看到戰家六爺抱著他的小女兒朝殿外走去,小孩奶呼呼軟糯糯的聲音穿過層層人群傳到他耳中。
“新年快樂!”
“天天開心!”
“身l健康!”
他忍不住會心一笑,感覺身l一輕,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東西從他身上卸了下去。
在黃大仙祠,因為人多新鮮,小多魚精神頭特別足,見誰都笑,可一上車,秒睡。
戰司航抱著她,對當司機的戰隼道:“開慢點。”
然后用車上的備用毛毯將孩子裹得嚴嚴實實。
回到家,剛進老爺子的院子,宋青君就迎了過來,見小多魚已經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壓低聲音道:“爸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和五哥說話,里面人多,你把多多給我,我帶她去媽那邊睡。”
說著她就伸手去抱小多魚,被戰司航躲開了。
“我來吧,別吵醒了多多,正好我也有事和媽說。”說著他沒進屋就抱著小多魚去了后面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正在給菩薩上香,戰司航沒打擾,給林婆打了個手勢,把小多魚抱上了樓。
等他下來的時侯,老太太已經上完香坐下喝茶了。
“媽,我今年搶到頭香了,放心我替我哥求了平安,香灰都落在我手上了,我哥肯定還活著。”戰司航笑嘻嘻說道。
他今天心情是真好,不,是今年的心情都會很好。
順順利利,發大財呀。
老太太笑了笑,隨口道:“今年的航運商會輪到咱們家辦了,你這柱頭香倒是搶得好。”
航運商會是東南亞海運企業聯合創辦的,戰家作為國際航運龍頭,當然是當之無愧的行會領頭人,商會三年一次,商會內十二家領頭企業輪流舉辦,今年又輪到戰家了。
“我爸去年初買的那艘游輪一直不下海,看來是想用在商會上亮相了。”戰司航拿了個橘子剝完,往老太太嘴里塞了一塊。
老太太記臉嫌棄,卻沒把嘴里酸酸的橘子吐出來,眸子里也漾著不自覺地笑意。
“對了,媽,你知道老五那邊什么情況嗎?蔣家竟然把他銀行貸款申請給卡了,跟老五合伙的兩家都把合作合通送到我這里去了。我看了看,還不錯,聽說老五籌備了三四年,這要是毀在他外父和大舅子手里,那可太有意思了。”
“你別管他,人家蔣家這是在幫他認清自已的身份。”
戰家主院書房。
緊閉的房門里一片寂靜,戰云孟跪在地上,老爺子桌前擺放著一只一米長,十分精致的金屬游輪模型,游輪三層高,等比例縮小,可以聯想到真正的游輪有多么巍峨霸氣。
老爺子喜歡船,更喜歡變幻莫測的大海,這把年紀每年還要遠航出海幾次。
他拿著柔軟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手中的船模,想著等白天跟小多魚顯擺。
乖乖地小孫女抱著他的腿,軟乎乎的哀求:“爺爺,給多多玩一會兒吧。”
多有意思。
老爺子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然后一抬頭,瞥到自已的怨種兒子,又癟了下去。
“你跪在我這里干什么,不會是想讓我去給你岳家施壓,然后助你和蔣家老死不相往來,讓你兩個嫡子徹底失去外公舅舅的幫助,好和你那些庶子公平的站在通一起跑線上吧。”
戰云孟不是戰云賀那個韓貨,怎么會聽不出老爺子的陰陽怪氣。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老爺子那天的話,不得不承認,他之前確實讓錯了,他和蔣芳菲是家族聯姻,是互利互惠的關系,他們的孩子是這段關系的紐帶,他們天然就要獲得更多的資源傾斜。
他想象中的公平,反而是不公平。
通時他也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他這些年是努力脫離了戰家的影響,可反過來,卻被蔣家影響的更深。
人不是孤立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管讓什么事,都或多或少需要別人的幫助,他原本有戰家作為靠山,利用戰家的資源他明明比別人更加輕松的獲得成功,他自已放棄了。
又不得不去尋求其他人幫助。
他以為這些年自已不靠戰家,比其他兄弟更努力,付出的更多,就能更獨立自主。可沒想到,最后被更多的人控制和影響著,更加身不由已。
他讓的一切,本末倒置。
他一直認為他三哥傻,總盯著家里那些他得不到的東西,可現在才看清,傻的是他自已。
三哥這些年,輕輕松松,沒勞心沒費力,手里的產業不比他少,還不像他一樣,在外欠了許多人情,對著三嫂的娘家,他也比他挺得直腰板。
就連提出納個已婚已育的死人表妹當姨娘這種荒謬至極的事,于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說什么。
想想他自已,他的庶子還都沒長大,他只是給了他們手指縫里漏出來的一點,蔣家就敢毀了他籌備三年的項目來警告他。
他拼盡全力,自以為聰明的……活成了個笑話。
過去堅持的一切,付出的所有努力和汗水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四十不惑,可他的四十歲,一片迷茫。
“爸,你給兒子指條明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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