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斯蒂爾在頃刻間感到頭暈腦脹。
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陰暗里,外面黑云滾滾,暴雨傾盆。大廳內的燈光何其微弱渺小,照得事物都變了模樣。
賽斯蒂爾轉目看向這個空間內的所有,只感覺片片場景破碎,淪為虛無。
是假的……
是假的……
……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惡魔還在說話,說的具體什么,賽斯蒂爾已經聽不清了。他坐在主位上,只感覺耳中嗡鳴,世界都空了下來。
“……叔叔……叔叔……叔叔?”
賽斯蒂爾眼眶微眨,他生銹的瞳仁轉動,看向旁邊。
這場家庭會議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結束的,圓桌旁只剩下了他和池臻。
他有些怔愣:“……怎么了?”
池臻已經將那幾個天使惡魔都綁好重新關進了各自的房間,他走過來喊了賽斯蒂爾好幾聲,直到走到了他眼前,賽斯蒂爾才有些收神。
“怎么了?叔叔,我還想問你怎么了。我剛剛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池臻蹲下身,他仰面看著賽斯蒂爾,緩聲問道,“哪里不舒服?”
賽斯蒂爾眼睫顫動,池臻的面容在他眼前有一瞬的恍惚,他側過臉龐,聲音如常。
“無事。”
語罷,他轉身離開。
池臻留在原地,他看著賽斯蒂爾走遠,直到房門關上,他才嘆氣一聲,站起身。
主神給賽斯蒂爾創造的夢境未免太過殘酷,以至于最終也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
賽斯蒂爾淪為墮天使,他的確有了殺戮天使的果斷狠絕,卻也脫離天堂,走進了地獄。
那個時候……他是否也知道了自已受騙?
遂而賽斯蒂爾寧愿墮入地獄,也不愿意成為殺戮天使為主神效力。
獲得了自由。
池臻回憶起梁湘橙那些鬼畜的話,不免感到無語透頂。
打破屏障,脫離掌控。
賽斯蒂爾在某種程度上,的確獲得了自由——他不必再在這個狹小的世界中被主神操縱,卻也真正成為了行尸走肉。
他將終生與惡魔為伍。
他將終生與惡魔為伍。
池臻嘆氣。
主神一番籌謀,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反而將賽斯蒂爾推向地獄。
這種蠢事竟然是一個神能做出來的。
池臻將圓桌旁的東西收拾好,他離開時見樓梯拐角有身影一閃而過,知道波波爾也將內容偷聽了個大概。
池臻看了片刻,收回目光。
這些事情如今攤開了說最好,也省的遮遮掩掩,讓他們最后連自已怎么掛掉的都不知道。
池臻有意讓他們都有喘息和消化的時間,他去了自已房間,將門關上。那些數據還沒有整理好,池臻趁著現在的這一點時間,將海底的數據全都進行了匯總分析。
主神是個大麻煩,以后如果要對上,他要留好底牌。
大約三四個小時之后,池臻將海底的區域大致劃分了出來。包括生存在其中的已知的海底生物,池臻都對做了標注。
時值半夜,將近十二點。池臻做完一系列數據匯總后感到有些疲倦,他看了眼時間,不久后就起身,開門,去了不遠處的某個房間前。
“叔叔。”池臻敲了兩下房門,他刻意壓低聲音,開口道。
賽斯蒂爾過了一段時間才走過來。
他房門沒鎖,里面燈開著。池臻余光瞥向里面,見賽斯蒂爾房間里的懺悔錄被撕得粉碎,那些破碎的紙張堆在地面,表面曲折凹陷,仿若受了酷刑。
賽斯蒂爾身上的衣服沒換,臉色雖然盡力繃住,但陰霾依舊暴露。他見到池臻,伸手把他拉進房間,將門關上了。
“叔叔,還在生悶氣?”池臻走進去,他看了眼地面上的紙屑,蹲下身撿了兩張放手里,“這個懺悔錄寫了這么久……現在全不要了?”
賽斯蒂爾嘴角露出諷意:“我懺悔的都是我不該懺悔的,留著它也沒有用處。”
“說的有道理。”池臻站起身,他手指松開,將那兩張破碎的紙張重新扔落在地。
地上的紙張堆了厚厚一層,池臻干脆利落地用魔焰將它們全都焚燒為灰燼。
賽斯蒂爾見狀身形一頓,他看著那些文字在他眼中消失,被徹底摧毀,莫名感到無助。
支撐了他這么多年的信仰,在此刻終于轟然倒塌,留下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