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潤是個實誠的人。
在他看來,廠里已經給了他獎勵,升職,加工資,甚至現在還給了分房的資格,這已經很值得了。
他不止一次對喬軍亮說不用謝,好好養身體孝順老娘才是正事。
奈何喬軍亮是個一根筋,非得要給彭金潤磕頭道謝,還說要按照老娘的吩咐請他去家里吃飯。
于是彭金潤就躲,喬軍亮就追,如此,才有了今天早上的事。
聽到事情經過的林鳳芝有些哭笑不得。
“大兄弟,你快起來,這都新社會了,可不興磕頭啊。”
現在正是敏感時期,萬一被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他們的剛開始的好日子不得被毀了?
“嫂子,當著你的面,我把話撂在這里。”
喬軍亮抹著眼淚說道:“以后,彭師傅就是我哥,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廠里誰敢欺負我哥,我和誰沒完。”
林鳳芝忙說道:“咱們廠里都是講道理的人,哪至于放這種狠話,你要是覺得心里過意不去,就好好工作,多給廠里創造效益。”
不愧是林鳳芝,她嘴巧會說,在她的一番勸說下,喬軍亮這才領著自己幾個小弟依依不舍離開了。
臨走時還在叮囑。
“哥,有事你就說話啊,兄弟我隨時候命。”
待喬軍亮離開之后,林鳳芝看著丈夫,忍不住笑了。
“你行啊,都在廠里收小弟了。”
“哎呀,你可不敢胡說,我哪敢收喬軍亮做小弟?他可是廠長都頭疼的刺兒頭,拉攏了幾個年輕工人,給自個兒封了個土皇上。”
彭金潤躲避喬軍亮,一方面是不想讓喬軍亮專程道謝,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和這種刺兒頭攪合在一起。
“嗐,刺兒頭又不是壞人,我瞧他挺仗義的。”
林鳳芝一邊和丈夫聊天,一邊坐在自行車后座,繼續往財務辦公室走去。
趕到財務辦公室時正好到上班時間。
除了林鳳芝夫婦之外,外面已經等了幾十個工人,都是獲得分房資格的老職工,其中不乏有在屠宰廠干了二十年的老人。
論起來,彭金潤是資歷最淺的。
別人沒說話,彭金潤反倒有些緊張和心虛了。
他才來廠里多久啊?這些師傅都來廠里多少年了?現在,他卻和老師傅們站在一起分房,他心里有點過意不去啊。
“呀,彭師傅來了。”
不知誰看到彭金潤,率先開口喊道:“來,彭師傅你站在最前面。”
“不,不用,我來得晚,在后面排隊就行。”
彭金潤笑著擺手,連連鞠躬致歉。
“排什么隊?你可是咱們廠里的英雄,讓誰排隊也不能讓你排隊。”
有個足以當彭金潤父親的老工人直接把他推到最前面。
“你是害怕我們有意見吧?畢竟你剛進廠半年,論起來是沒資格分房的,僧多粥少嘛。”
老工人笑呵呵說道:“是,你要是沒救人,那你確實沒資格分房,你要敢站在這里,我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但你舍命救人啊,好家伙,那么深的化糞池,誰敢貿然下去救人?那可是拿自己的命做賭注呢。”
說到這里,老工人朝彭金潤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