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楊氏的工地上,負責河渠疏通記錄的這一項,據說有七八個書吏,出身是咱們西鄉的人。”
這九個漢子說著,聲音悄悄壓低下去,仿佛在教導老人,讓他學會某些事。
“你明天不用干活,就幫我干這個事,去和那些書吏聊天,幫我們拉近老鄉關系。”
“怎么樣?這事簡單吧!”
“你剛才說怪話說的那么溜,顯然是個擅長和人說話的,所以你肯定能和書吏們搞好關系,這樣一來對我們大家都有幫助。”
對于漢子們的‘教導’,老人仿佛十分抵觸,不但連連搖頭,而且嘀嘀咕咕,道:“這這這,這怎么行?你們這是讓我去奉承啊,目的是為了多計算工分吧。”
“不行不行,這樣會壞了規矩,如果書吏幫你們多算工分,豈不是讓楊氏多付出糧食。”
“我老人家絕不這么干,老朽我是個很良心的人。”
漢子們目瞪口呆,半晌才面面相覷,忽然一個青壯‘呸’的一聲,沒好氣的翻白眼道:“你有良心?你有良心就不會來楊氏偷懶騙吃騙喝……”
“況且你從哪里聽出,我們是準備多算工分?”
老人的眼中悄然閃爍幾下,昏濁之中似乎有一絲深邃,那仿佛是某種精芒,然而稍縱即逝很難被人察覺。
而在這九個西鄉漢子們聽來,大家只能聽出老人的‘語氣帶著迷惑’,問他們道:“難道不是嗎?你們讓老朽去和書吏搞交情。這如果不是打著多算工分的盤算,為什么要去和書吏攀附交情?”
“呸呸呸!別胡說!”
剛才那青壯再次開口,語氣又急又氣的解釋:“我們才不干那種事,堅決不能坑楊氏。大家有手有腳,身上全是力氣,我們只要拼命干活就能掙到錢糧,怎么可能去做這種多記工分的事。”
“那你們想干啥?”老人似乎越發迷惑。
“嘿嘿嘿嘿……”
九個西鄉漢子低笑起來,忽然鬼鬼祟祟把老人圍起來,低聲告知秘密道:“實話跟你說吧,我們是想開荒。之所以讓你和書吏搞好關系,為的是讓書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其中一個漢子聲音最低,語氣聽起來也最為神秘,道:“我們早就已經打聽清楚,這邊開荒資格掐的很死,首先必須是江淮來的災民,其次必須在河渠上出過力,并且至少干足半年以上,才允許報名去砍伐開荒。”
“老頭,你現在明白了吧?”
“咱們這些涇縣本地人,暫時沒有資格去開荒啊。”
“在工地上干活可以冒充,只要冒充流民便可混過去,書吏們礙于鄉里鄉親的情分,基本上不會揭穿大家的冒充。”
“只要干一天活,就能吃一天飯,到了晚上收工之時,書吏們按照工分發糧食。”
“但是老頭,咱們來這里不能只掙那點糧食啊。”
“大家為什么扎堆蜂擁過來?”
“四里八鄉為什么全往這邊跑?”
“不就是因為縣里的那個開荒政策嗎,凡是楊家村一帶的荒田都能五五分成啊。”
漢子們一邊說著,一邊臉色顯出憧憬,語氣無不神往道:“開荒種田,五五分成,只要開出一畝地,自己就能留下半畝。真是讓人羨慕啊,簡直羨慕死個人。”
那老人目光又閃爍深邃,忽然笑呵呵的點頭發問:“所以你們是想開荒,想擁有開荒的資格,對不對?”
老人說著一停,再次呵呵而笑。
他不知為何忽然抬頭,目光遙遙看向楊家村,大有深意的道:“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也許正是楊一笑的計謀……”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