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風過,帶來一絲清涼,卻吹不散那無形的凝重。
    閻鶴詔并未回頭,冷硬的聲音如同廊柱投下的陰影,沉沉壓來:
    “你動了李家,斷己退路……往后將艱難重重、兇險莫測,你,可想清了?”
    凌川步履未停,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棋盤落子般的篤定:
    “此局,心中已推演萬千,雖險象環生,卻暗存一線生機!”
    閻鶴詔微微頷首,仿佛只是確認一個已知的事實。他腳步略緩,拋出一個更沉重的問題:
    “那你可曾想過,若敗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凌川側首,望向廊外被高墻切割的天空,嘴角竟勾起一抹近乎灑脫的弧度:
    “總需有人去做!成,幸甚;敗……”他收回目光,直視前方閻鶴詔挺拔冷硬的背影,“亦為后人,燃一盞燈,照一段路。無憾矣!”
    語氣風輕云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嗯?”
    閻鶴詔的腳步,驟然停下!
    他倏然轉身,那雙眸子如同兩道實質的寒芒,瞬間鎖定了凌川。無形的壓力,如同冰封的潮水,瞬間將凌川籠罩。
    廊中空氣,仿佛凝固。
    閻鶴詔凝視著凌川年輕卻異常堅定的臉龐,良久,方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審視:
    “凌川……”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你與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
    凌川心頭微凜,面上卻依舊沉靜,迎著那仿佛能剝開靈魂的目光:“敢問大人,所指為何?”
    閻鶴詔并未立刻回答。
    他移開目光,重新轉身,負手前行,腳步聲在寂靜的回廊中格外清晰。
    他的聲音,如同從冰層下傳來,清晰、緩慢,卻字字如刀:
    “少年將軍,文武兼備;自掏腰包,鑄甲礪兵;劍指門閥,還地于民……”他每說一句,凌川的心便下沉一分。
    “這樣的人……”閻鶴詔腳步不停,聲音陡然轉冷,帶著穿透骨髓的寒意,“往往最是危險。因其心中所求……”
    他刻意停頓,仿佛在讓那無形的壓力發酵,“大得……超乎想象!”
    “轟!”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凌川腦海中炸響!
    他自以為坦蕩無私、問心無愧,所做一切,皆為國為民,無涉私欲!
    然而,閻鶴詔這赤裸裸的‘野心’指控,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他信念的屏障。
    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他渾身神經瞬間繃緊,仿佛遭遇了致命的威脅!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那超越常理的勇猛精進,那撼動百年根基的雷霆手段,那近乎孤注一擲的布局……
    在更高層面的人眼中,本身就是最大的‘僭越’與‘忌諱’。
    其動機,足以刺痛某些根深蒂固的規則,其鋒芒,足以讓神都那位心生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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