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還是專心去給冒頓單于的西域‘福地’夢添堵吧!安撫人心這種精細活,交給李先生這樣的‘老園丁’最合適!”
蒯通默默無語兩眼淚,背影顯得落寞蕭索,內心只有一個念頭。
“待老夫寫篇《論犬戎歸化之失策與速成法之必要性》,定要讓陛下明白,慈母多敗兒的道理!”
他決定把對犬戎人“恨其不爭”的怒火,加倍傾瀉到冒頓單于頭上。
讓西域諸國,關于冒頓單于的八卦流,再升級幾個駭人聽聞的版本!
――
長安,未央宮。
深秋的肅殺被殿內鼎沸的人聲驅散,空氣中彌漫著久違的、近乎沸騰的喜悅。
宦官尖利而高亢的嗓音,將涼州軍報上那一個個鏗鏘有力的字句,化作無形的禮花,在恢弘的宮殿穹頂下炸開:
“陛下神武!于平戎城下,大破匈奴冒頓單于!陣斬敵酋數千,俘獲無算!”
“更有犬戎舉族歸化,愿永為大漢子民!涼州邊患,自此定矣!”
短暫的沉寂后,巨大的歡呼聲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大殿!
“陛下威武!”
“天佑大漢!”
平日里持笏肅立的朝臣們,此刻臉上都洋溢著激動與難以置信的紅光。
困擾北疆數十年的匈奴鐵騎,竟在年輕的皇帝手中遭受如此重創!
更令人振奮的是,那桀驁不馴的犬戎,竟舉族歸降!
此等功業,直追高皇帝開國之威!
端坐于御座之側,代王劉恒素來沉靜內斂的臉上,此刻也綻開由衷的笑意。
“陛下此役,揚我國威,安我邊民,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劉恒的話語如同一塊溫潤的玉,穩穩地落在喧囂之上,更顯分量。
“哈哈哈!四弟說的好!”
齊王劉肥的大嗓門緊跟著炸響,他激動地拍著身前的案幾,震得杯盞叮當作響,滿面紅光,豪氣干云。
“盈弟,這事干得太漂亮了!那冒頓老兒,聽說被陛下氣得吐血三升?痛快!痛快啊!”
“待到陛下回來,咱哥三好好喝一頓,不醉不歸!”
劉肥的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驕傲與寵溺,畢竟那個在平戎城頭吐葡萄、氣暈白狼王、又用涼糕乳酪戲耍匈奴大軍的,是他自家最得意的親弟弟。
最令人矚目的,是久居深宮、幾乎不再參與朝會的呂太后,今日竟破例駕臨!
她身著繁復莊重的玄色深衣,端坐于劉盈御座另一側特設的鳳座上,鳳眸微垂,似乎對殿內的喧囂無動于衷。
然而,當軍報念到“犬戎舉族歸化”時,她那保養得宜、卻難掩歲月痕跡的手指,不易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當劉肥那粗豪的笑聲響起時,她微微抬起眼簾,目光落在御座上,彷佛那個挺拔、自信、眉宇間已褪盡青澀、盡顯帝王鋒芒的兒子就在此處。
那一瞬間,她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以喻的光芒。
有審視,有欣慰,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屬于母親的驕傲?
她并未語,只是拿起案上的玉杯,極其緩慢、極其優雅地抿了一口,仿佛飲下的不是瓊漿,而是兒子親手為她掙來的、沉甸甸的榮耀。
宮燈的光芒映在她依舊威嚴的面容上,柔和了幾分往日的凌厲。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