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陸憬然反應這般大。
沈今懿出身港城沈姓世家,陸憬然是京市陸家二公子,兩人門當戶對,婚約自沈今懿出生起,由兩家祖輩定下,已有20載有余。
如今兩方老人只剩下沈今懿的外祖父與陸憬然的祖父尚在人世,二人婚事兩家樂見其成,沈今懿現在已經完成學業,即將回國。
如無意外,婚事將近。
其實陸憬然對她很好,性子張揚不羈、桀驁難馴的人在她面前,就像是主動戴上嘴套的狼犬,甘愿為她俯首。
六年前,她的外祖母去世,她陪伴外祖父搬回故鄉倫敦生活,陸憬然從那時起就不辭辛勞,頻繁往返于倫敦與京市。
之后更是將賽車俱樂部部分運營遷移到倫敦,就是為了多陪伴她一些時間。
她曾經也認為,兩人會按照大人既定的路線,走向婚姻的殿堂。
但到底是事不遂人愿。
第一次知道楚煙,是在學院院慶舉辦的蒙面舞會之后,舞會那日天氣預報顯示雷暴天氣,陸憬然推了工作過來陪她,卻在半途被一通緊急電話叫走。
后來她知道,那天楚煙的出租屋被三個醉酒的流浪漢騷擾,陸憬然是去英雄救美。
陸憬然向她坦誠過與楚煙短暫相依為命的淵源。
他幼時走丟,楚煙同為那一批被人販子拐賣的兒童。他因為數次不服管教被人販子懲戒時,是楚煙護著他,替他挨下一半毒打,省下一半的口糧分給他。
后來楚煙先被賣出,自此沒了音訊,而今再相遇,陸憬然自然該報答昔年的情誼。
留學費用高昂,楚煙有一身傲氣,他的資助她只接受了學費部分,自己四處奔波打工賺取生活費,住的地方人龍混雜,打電話來的時候,三個醉漢正在撬她的門鎖。
那是第一次,她看著自己和別的女人擺上天平兩端,而陸憬然選擇的人,不是她。
他的解釋合乎情理,她有同學相伴,而楚煙在這里舉目無親,情況危急。
如果去晚一步,楚煙即將面臨就會是難以承受的滅頂之災。
兩相比較,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她計較,顯得刻薄小氣,無理取鬧。
一如此刻,陸憬然拿出同樣的說辭。
“一一,楚煙沒有親人了,異國他鄉求學,在這里融入不進去,也沒交到什么朋友,我也是剛剛碰見才知道畢業典禮那天沒有人給她送花,順手送她一朵而已。”
他的語氣中滿是不解:“她和你不一樣,你什么都有,為什么偏偏要和一個無依無靠的女生計較一支花呢?”
沈今懿神色漠然,的確,她什么都有。
畢業典禮全家人過來和她去法國慶祝,塞納河畔的煙花燃放了半小時,大大小小的禮物堆滿了房間。
那一次之后,二選一的情景也沒有再出現,畢竟她的人生以錦繡作畫,需要依靠另一半的時刻著實不多。
反而是楚煙,因為貧窮,在陌生的國度處處艱難。
兼職遇到職場騷擾,老板惡意欠薪,被校內白人同學欺負霸凌
如果不是陸憬然出手幫助,她的學業難以為繼。
沈今懿在校內行事風格不算低調,陸憬然同樣背景惹眼,再加上一個貌美堅強的灰姑娘,就是一出喜聞樂見的庸俗舞臺劇。
看不慣她的人樂得看三人糾纏,她什么都沒做,就有無數猜測和編排。
這一次不是經典的選誰的問題。
她從沒有等待下一個二選一的命題出現,看陸憬然怎么選擇再做決斷的打算。
把自己擺到某個男人的備選項之一的位置,沈家的女兒,不做這樣掉價的事情。
扎根在她心底的刺,她下定決心要將它拔除。
想清楚后,她心里有了決斷。
“對,楚煙什么都沒有,身世凄苦可憐,無人庇護,所以你和我婚約解除,就能沒有顧慮地去做她的救世主了。”
陸憬然煩躁地蹙眉,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仍是好聲好氣解釋:“我對她有沒有超出恩情之外的感情,這兩年你還看不清楚嗎?一一,生氣歸生氣,不要說這些話。”
他手勁大,抓得沈今懿有點疼,從他掌心掙脫出來。
陸憬然的話,沈今懿只是聽了聽,不置可否。
在結果面前,這個問題無關緊要。
街道兩側的圣誕布景閃爍,像璀璨的星河綿延伸展,濃郁熱烈的氛圍,沈今懿的聲線冷靜得讓陸憬然陌生。
“我們倆最好能先達成一致,再一起向家里攤牌,這樣對內既不影響我們兩家的交情,對外也不影響我們兩家正在合作的項目。”
陸憬然聲線發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你是認真的?”
沈今懿不閃不避,沉聲答道:“是。”
她的住處和會場相隔不遠,慢速二十分鐘車程就到了。
南洋復古風格的復式公寓在繁華街區,弧形拱門、花紋綠植墻紙、花磚通鋪,室內花香撲鼻,溫暖如春。
客廳的置物架上型號各異的相機、長短不一的鏡頭-->>陳列,半個墻面上掛滿大大小小的風景照相框,都出自沈今懿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