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微微一怔,她沒想到李嬤嬤居然會做得這樣絕。
她倒是也聽說過,這位李嬤嬤的行事風格。
她在圣上跟前,當差多年,是宮廷里最嚴苛,最重規矩的掌事嬤嬤。
不少高門大戶的家族,每一年都會邀請她入府,教導那些年輕女眷規矩禮法。
與以往不同的是,那些人主動請李嬤嬤前去教授。李嬤嬤能教教他們族中的女眷,那是一種榮耀,以后議親說媒,都是增添光彩的籌碼。
但這次卻是圣上派了李嬤嬤過來。
美其名曰是觀納妾禮,實則是借著李嬤嬤,來敲打他們寧國公府行事不能太過分,不能欺辱背后無人的容卿。
圣上是在為容卿撐腰!
老夫人張了張嘴想要阻止,李嬤嬤卻向她福了福身。
“希望老夫人與國公爺,不要怪罪老奴越俎代庖,行事不留情面,老奴是依據圣上的意思辦事……”
圣上的意思,短短幾句話分量十足,誰敢置喙?
老夫人頭皮發麻,不敢多說一句話。
她閉了閉眼,任由宮人當場扒了周書凝身上的大紅嫁衣。
裴淮之于心不忍,他攥著拳頭扭過頭去。
周書凝驚懼無比,她連忙推搡后退:“啊,別碰我。”
“不要,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外祖母,表哥……”
裴淮之眼底滿是愧疚,“凝兒,委屈你了,這是陛下的意思……我和祖母也無可奈何。”
這句話徹底讓周書凝安靜。
圣上的意思,誰都不敢多嘴,她知道她只能將這個委屈,生生忍著。
她被人摁住胳膊,當著眾人的面,剝了身上的嫁衣……這一刻,她所有的顏面與尊嚴,全都被踐踏至淤泥。
她腳下不穩,身子跌倒在地,擦破了膝蓋手肘,破損的皮膚滲出血絲。
紅纓連忙攙扶住她的手臂。
周書凝緊咬牙關,低垂眼簾,任由淚水一滴滴墜落在青石地板上。
她這才意識到,什么是妾!
為妾者,近乎奴仆,永遠都上不得臺面,便連自己的生的孩子都不能喊她娘親,要喊正室為嫡母。妾生子,永遠都沒有資格繼承家業,就算是正室一無所出,就算過繼收養養子,也輪不到妾生子。
一陣冷風吹拂過來,身上的嫁衣被剝掉,她瑟瑟發抖地哽咽著,便連哭她都不敢大聲哭出來。
紅纓將她扶起身。
老夫人紅著眼睛讓人拿了一套玫紅色的衣服,遣了周書凝去偏房換上。
半刻鐘,周書凝換了衣服歸來,她眼睛紅腫,整個人憔悴無比,哪里還有剛剛的春風得意!
她看著喜堂的紅綢,紅燈籠,還有喜字統統都被撤下,她的心猶如刀絞般的疼。
她剛剛還引以為傲,雖然是妾室,卻也能與表哥行拜堂禮,她與容卿比起來,也不差什么。
如今看來,是她太天真,是她太傻了。
她想要怨恨容卿,都怪不到她的頭上。
畢竟這是圣上的意思!
李嬤嬤看了眼周書凝,這才緩緩頷首:“玫紅的顏色,才是妾室能穿的。”
“老夫人,如今國公府的一一行,都備受關注。國公府的規矩,切不可隨意損毀。否則,受到影響的不止是國公府,大晉上下若是都要效仿寵妾滅妻,大晉的朝綱豈不是要跟著不穩。”
老夫人扯著僵硬的唇角,連連應是。
她哪敢說半個不字。
今晚這場納妾,哪里是喜事,分明是一場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