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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沈棠即墨秋 > 766:不共戴天(下)【求月票】

            766:不共戴天(下)【求月票】

            “三哥和七弟已經去了……我和大哥他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人……報仇一事,誰都不會忘記!他們絕對不會白死!但——不可強來!清之,你懂嗎?”谷仁六弟此時紅著雙目,嘴上說著勸阻晁廉的話,但他抓著晁廉的雙手卻青筋暴起,用畢生之力壓下恨。

            晁廉近乎瘋癲道:“我不懂!”

            抬手甩開六哥的手臂。

            但看到谷仁的模樣,他邁出去的腳步又頓在原地,滿心恨意在胸腔橫沖直撞,前所未有的殺人念頭讓他想丟棄一切理智去殺人。但,最后還是只能靠著長嘯宣泄仇恨。

            僅用一雙拳頭,硬生生將石壁打爛。

            “啊啊啊啊——”

            痛苦嚎叫最后化為一聲聲哭嚎。

            冬!

            晁廉雙膝一屈,跪在兩名義兄尸體跟前,抱頭捶地,口中盡是自責,直到眼淚模湖眼前血色。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一雙靴子。有一只手掐著他肩膀,將他提起來。

            原來是大哥谷仁。

            晁廉從未見過這樣的谷仁。

            他們兄弟結義這么多年,大哥谷仁如兄如父,事無巨細地操心所有人的生活瑣事。大到爭吵矛盾,小到衣食住行。有時候管得太嚴苛了,還會惹來三哥翻白眼和抱怨。

            晁廉疑惑不解:這樣不好嗎?

            三哥咂摸了一下嘴巴,捏著天然卷的毛絨絡腮胡須,單手攬著他肩膀,兄弟倆跟老鼠一樣躲著到處逮人的大哥,躲在角落偷喝小酒。三哥神秘兮兮:唉,所以說十二你還太年輕,沒有成婚沒有婆娘,不懂。

            晁廉一腦門的問號:大哥這事兒……跟成婚成家有婆娘……這之間有甚干系?

            三哥嘆氣道:待你娶了婆娘,你婆娘也會管著你吃、管著你喝,還操心你穿。

            晁廉聞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三哥幽幽地道:有時候都納悶,老子這是拜了個兄弟,還是請回來一位婆娘。

            晁廉冷不丁打了個冷顫。

            問道:為何不是請回來一個爹?

            畢竟長兄如父么。

            三哥笑嘻嘻:你見過哪個當爹的操心瑣碎?要不說當老子爽,當老媽子操心?

            晁廉:那為何不是請回來一個娘?

            大哥相貌雖然不差,但跟美嬌娘差著十萬八千里,那是光想想半夜都會做噩夢啊。

            三哥悶了口酒:老子憑啥矮輩分?

            給人當弟弟就罷了,還給人當兒?

            兄弟倆剛小酌幾口酒,身后矮墻上方偷偷探出來一顆腦袋:你們倆說什么?

            腦袋主人臉色寫滿了不善。

            噗——大哥!x2

            谷仁黑著臉翻墻:老子要是有你們這樣不省心的兒子,早掐死了!還敢跑?

            三哥的家人命喪鄭喬兵馬屠城之中。

            無父無母、喪妻喪子,孑然一身的他將無處寄托的感情放在其他結拜兄弟身上。為替家人報仇,能說出吾等草芥,亦有屠龍之心,他等來了鄭喬身死,卻沒等到去親卷墳頭,將報仇雪恨的好消息親口告知的機會。甚至連飲酒慶祝都沒來得及……

            便死在了斷后之中。

            七哥前去搶他尸體也受了致命傷。

            “大哥——”晁廉被谷仁單手抓起,對上后者黑沉眸子醞釀著的決心,從來眉眼浸潤著慈和的大哥,此刻宛若一尊殺神,他眼淚不爭氣地滾滾而下,“是小弟無能。”

            倘若他再強一些……

            再強一些,至少能挽回七哥。

            挽回那個看著兇神惡煞但對他們幾個極好的哥哥,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用畢生武氣護住心脈,撐著一口氣,最后在大哥懷中咽氣。哪怕、哪怕那道傷口再偏一些也好。

            “清之。”

            谷仁將他放下。

            在晁廉不解的眼神中拍拍他肩膀,情緒平靜得嚇人,他輕聲道:“日后好好照拂幾個侄兒侄女,替大哥給你嫂嫂帶一句話,她還年輕,日后找一個能知冷知熱的好歸宿。我谷子義這輩子,自問沒有對不起誰,唯獨對她有所忽略,還讓她蒙受外界取笑。”

            谷仁跟第三位妻子差了近一輩,從十五歲被恩師招婿到如今,先后娶三任妻子。

            外界詬病他“克妻”,娶一位死一位,還有人說他“偽善”,說他靠著死老婆升官發財,不然就他這個出身還想有如今的家業?甚至還有好事者說他十年必喪一妻。

            在他四十五歲那年打賭,說現在這位也有血光之災,這些風風語甚至傳到內院,傳到妻子和婦翁耳中,父女倆反倒來安慰他。直這些命理之說都是無稽之談……

            谷仁愧疚自己陪她時間不多。

            晁廉心中有不安彌漫。

            自家大哥這話怎么聽著像是托孤。

            “大哥……”

            谷仁道:“記住就行。”

            “大哥!”

            谷仁繼續道:“我很想回去,回到上南,但是黃希光不可能放過我等。若讓為兄向殺弟仇人折腰俯首以求茍活,這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家中老小只能交給你了。你沉穩懂事,為兄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對了,還有十三……盯好十三,他就你一個了。”

            晁廉猝然睜大眼睛。

            他肩頭一動想甩開谷仁。

            誰知那地方突然一陣刺痛。

            視線中,谷仁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頃刻被黑暗吞沒殆盡,緊跟而來的是全身力氣被強行抽走。他雙膝一軟,向前倒去,被谷仁接住:“二弟、四弟,棺材準備好了嗎?”

            老三和老七生前一生坎坷,死后總不能連一口棺材都混不到,草草掩埋進泥土里。

            “大哥,備好了。”

            “那就好。”

            谷仁將兩具尸體放入簡陋棺材之中,神色平靜地單手撐著棺材,用袖子幫他們將臉上的污血輕輕擦拭干凈。清理干凈,再同其他人將棺材放入早已挖好的大坑,填上。

            他看著嶄新的、比鄰而居的兩座新墳。

            一座面南,一座朝北。

            好似兄弟倆還背靠著背,互相保護對方的死角,一如活著的時候。但實際上,他們還看著早已回不去的、埋著血親的故鄉。谷仁在他們墳前倒了酒:“此地山清水秀,安靜無人打攪。加之地勢高懸,是個登高遠眺賞景好地方。老三老七,再等等,用不了多久,你我兄弟就能在黃泉之下,再飲一盅。這一次,為兄再也不拘著你們喝酒了。”

            說完,谷仁灑脫一笑。

            “喝完酒,一道走黃泉!”

            在他身后站著八位結義兄弟。

            八人除了老六這個醫者在后方,其余眾人或多或少身上或少身上都帶著血,鱗甲之中還能找到不知誰的肉屑。谷仁敬完酒,其余八人也沉著臉上前說了一會兒,雨勢不減反增。

            過了半刻鐘,六弟上前。

            “大哥,時辰差不多了。”

            谷仁回首看著眾人,嘆氣:“何必!”

            二弟一邊大笑,一邊拍谷仁背心。啪啪作響,若非谷仁早已習慣,還真站不穩。

            “沒有哥哥幾個,有甚滋味?”

            “大哥在哪里,吾便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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