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知道吳昭德臉皮這么厚?
還有沒有一點兒武德了?
吳賢差點兒沒認出眼前的人就是楊公,但不妨礙他感受對方身上蓬勃迸發的怒意。
他訕訕道:“呵呵,對——”
道歉被趕來支援的敵兵武將打斷,吳賢就飛速說道:“人頭來了,我賠你一個!”
好歹也當了兩年的魯國公。
吳賢在“拖家帶口環游康國”之前,也正經八百上過一段時間朝會。次數不多,但足夠他感受康國王庭的文化。文臣滿腦子加班加班,武將滿腦子人頭人頭,邪乎到讓吳賢懷疑人生。他也是武膽武者啊,他怎么不覺得人頭有什么好的?人殺多了還要磨刀。
一度感慨是沈幼梨洗腦本事厲害。
之后才知道,康國有國運是真的發啊。
給六部發的國運都比高國一年還多,更別說戰功赫赫的武將,吳賢都不敢想那是多么龐大的天文數字。沈幼梨不僅發,還是足額發。武將賺國運,哪有上陣殺敵來得多?
一顆敵將首級真的很貴。
吳賢偷襲拿到的人頭還是中高將領,甚至抵得上他這個清閑國公一年的國運俸祿。
電光石火間,他就算清這筆賬。
生怕楊公殺敵之前先給自己一刀,吳賢原地滑跪——作為吉祥物,他這個從一品魯國公沒有實權,只能拿固定俸祿,年末收一筆沈棠發的安慰獎,無其他國運進項來源。
楊公要是跟自己要損失,他給不出。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揣著這個念頭,吳賢也是耍著骨朵錘,一路火花帶閃電,爆音開道,超常發揮,拿出百分之二百的拼命勁頭,一騎當先迎上敵人。楊公進,他就退,也輔助得像模像樣。
楊公:“……”
吳昭德在抽什么風?
不知道,但眼下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被這倆圍毆的盟軍武將就倒霉了,心里只剩罵娘,問候吳賢楊公祖宗十八代!這倆瘋子都是走的以力破巧路線,一個力氣比一個大,一擊比一擊沉,他境界比二人高點也只能疲于應付,護甲下的手臂腫脹堅硬如頑石。皮膚下的細密血管開裂,淤青了一片。
硬接每一招,連手臂何時麻木都顧不上。
他只知道兩條胳膊沉得像是灌滿鉛水,虎口位置冒出溫熱粘稠的液體,在求生本能操控下,機械性麻木格擋與反擊,連死亡何時吻上喉結都不知。意識消散前,肉身猶如斷線漏風的風箏失去平衡,脊背撞到硬物,耳畔響起脊椎骨根根斷裂的細微動靜。他甚至沒來得及感受痛,意識被無盡混沌吞噬……
他死了,吳賢松了口氣。
好懸,差點兒欠下巨額債務。
楊公此行就是來接應吳賢,魯國公都接到了,他自然也沒繼續戀戰的道理。只是看看眼前這局面,機會難得,撤退命令再緩緩?丹府空了八成,他感覺壓力太大才撤兵。
吳賢:“……還能打!”
楊公道:“再打不劃算!”
己方傷亡速度有了明顯上漲趨勢,這種情況就說明敵人已經穩住陣腳開始反擊。他固然能繼續擴大戰果,但雙方人數差距太大。一個自己人換對方三個,那都不劃算的。
吳賢只能跟著他一起撤退。
西南盟軍派人追擊,楊公靠著地形優勢將對方甩開,順利脫身。徹底安全,吳賢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胸口火辣辣得疼,口鼻一塊兒呼吸都無法緩解,差點兒趴在馬背上。
“嘶——我的背——”
腦子冷靜下來才發現背上鉆心疼。
并肩作戰的交情迅速拉近楊公跟吳賢的距離,他此刻心情極好:“魯公傷勢不淺,先止血,回去讓軍醫處理,別落下病根了。”
吳賢抱拳:“多謝楊兄救命之恩。”
楊公道:“分內之事,無需謝。若非令嬡冒險相告,楊某也沒這個機會立功。”
搶人頭一事已經揭過。
二人心情大好,收兵回城。
他們心情好,有人心情陰雨連綿。
西南盧國,一輛低調馬車從田邊駛過。馬車旁邊有十多人護衛,最前面開道之人時不時響鞭,示意路上行人避讓。馬車顛簸搖晃,幾根纖纖素指將車簾掀開,露出縫兒。
循著縫,能看到一雙詭異白瞳。
“先停下。”
吁一聲,馬車逐漸停止。
“圣子殿下請吩咐。”
白瞳主人聲音清冷如冬雪,澄澈如山泉,一字一句淌過心間,聞者心境都舒朗了:“剛才看到田間有人耕作,怎一靠近就不見了?”
外之意,是他們擅自驅趕?
對方道:“他們都蹲下了。”
跟著又補充一句:“并非吾等所為。”
“蹲下了?”
白瞳主人還以為是有人泄露了她行蹤,信徒才會隔著老遠就跪拜,語有些不悅。
車廂外傳來一陣騷動。
有人從田里面抓了人出來證明清白。
“解釋清楚,剛才為何蹲下?”
白瞳主人透過車簾縫往外看,心中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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