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問管事:“夫人怎么派人過來?”
夫妻二人算是盲婚啞嫁的聯姻夫妻,妻子賢惠顧家,一心照料家庭,這些年從不在他上值的時候派人打擾。莫非是家中出了事?
“說是夫人母家有個子侄下了牢獄。”
司農卿聞聽這話就知道什么事兒了。
他道:“命人將城外別莊收拾收拾,再派人去跟家中知會一聲,就說我近日奉了王命要在外一段時間,讓她別過來打攪。她那個子侄也該吃點皮肉之苦,性命保得住。”
只要不上躥下跳走門路,性命無虞。
要是太囂張,小命可就不好說了。
司農卿摒除雜念,一門心思琢磨林風是如何做到的。對于林風,司農卿一開始的感官并不好,甚至有些仇視。因為對方一句話,好好的籍田全部被翻了一遍,他這個司農卿連反對余地都沒。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給他心里留了點兒疙瘩。
不知過了多久,車廂外傳來管事聲音。
“家長,已經到地兒。”
他回過神,略微整理儀容。
踩著轎蹬下車,再抬頭恰好能看到最近一片籍田。第一眼沒覺得哪里不對勁,第二眼發現哪里都不對勁,第三眼忍不住環顧四周,懷疑馬夫將自己帶錯路:“沒走錯?”
管事慢了一拍也發現問題。
“這個季節怎么會抽穗?”
上一次來籍田還是半月之前,那時候可不是這個模樣!司農卿讓他牽一匹馬過來,翻身上馬。他跑近了看得更加仔細,總覺得田間作物比剛才看著更高更壯,顏色青翠。
司農卿提起官服衣擺就跳下田埂。
徒手抓一把沉甸甸的穗子。
司農卿口中喃喃道:“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其獲,十月隕萚,十一月載實,十二月除場……且不說眼下這個時節不可能……明明前幾日已經派人將田間清理過。”
怎么說也長不出這樣規模!
“爾等是誰?誰讓你們下田的?快滾!”遠處傳來厲聲呵斥,靠近的還有馬蹄聲。
司農卿沒有松開手,只是直起腰看向來人方向。只看對方個頭就知道不是專干農活的農人,應該是行伍出身,偏偏手腳都沾著還未干涸的泥水。司農卿給管事使了眼色。
管事立馬上前拱手表明身份。
來人懷疑看著鬼鬼祟祟的幾人。
武卒半信半疑看著他們,態度好了許多:“方才冒犯,不知長官來此有何要事?”
司農卿道:“奉王命來此巡查。”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手中抓著的一束麥穗正在緩慢膨脹,一看個頭似乎大了一點點兒。但前后也才多少時間?或許真是錯覺?
他問武卒:“使者現在何處?”
司農卿借著管事的手上了田埂,后者不知看到什么驚悚畫面,用空閑的另一只手一直揉著眼皮。司農卿也狐疑轉身,瞳孔驟然緊縮,一個沒站穩又跌回田中,壓倒一片。
武卒發出尖銳叫聲。
司農卿哪里還顧得上其他。
他手腳并用在田里翻了個身,雙手死死抓住被他壓倒的一片麥穗。明明剛才還一片綠意的麥穗,這會兒逐漸退去原本的顏色,隱約多了點兒黃色。他不敢置信狠揉眼皮。
再一看,黃色比剛才濃了點兒。
武卒想將他抓上來又不敢直接上手。
嘩啦啦——
嘩啦啦——
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陣帶著草木香氣的晚風,原先還筆挺向上的稻穗像是受到一股向下的、不可抗力,一點點、一點點往下垂首。似乎是這陣晚風將通體碧綠強勢掠走。
原地只剩萬千重金黃稻浪。
嘩啦啦——
嘩啦啦——
晚風吹得更加起勁,灌滿了司農卿衣袍。
“神、神跡……這就是神跡!”衣領熱度也被晚風卷走,司農卿猛地打了個激靈,似乎這時候才回神,口中喃喃不止,“……世上豈有神仙哉?這若不是,何人才是?”
他似癲狂一般手腳并用爬上田埂。
一把抓住武卒手腕:“快——”
話未說完,林風已經帶人過來查看情況。
“不是叮囑了,靈施展期間不允許任何活人闖入田間?”她的聲音帶著不容違抗的嚴厲,武卒叫苦不迭。他也是康國老兵,沒少配合戶部司農寺作業,這次也是經驗豐富又有一定武力才被挑選出來的,自然清楚林風什么時候好說話,什么時候殺人如麻。
這位可是試過人肥沃土的。
要不是人肥被證明沒多大用,某些戰俘的去處就不是勞改一輩子,而是化作春泥更護花了。武卒急忙抱拳解釋,免得被波及無辜。
司農卿不知林風可怖之處。
他只看到對方長得溫和親善,忙問道:“你剛才說什么?靈施展期間?意思就是說這些、這些,還有這些,全都是用靈催熟的?是什么靈?可有什么修煉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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