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葉搏擊風浪的輕舟,看似纖細脆弱卻始終沒被吞噬,絕境之中仍有一線生機。
擁有最佳觀影席位的觀眾看得唇焦口燥。
他被推上來就開始向下方呼救。
看到這么多人來,他又是羞慚又是急切。
自己最狼狽的一面被這么多人看到,日后如何見人?如何御下?看著他們在公西仇手底下各種翻滾,他急得恨不得自己上手幫忙。
原以為這群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將能將他從水火解救出來,現在一看,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啊!啟國國主眼底絕望之色漸濃,偏偏下方還能聽到其他亂臣賊子在說風涼話。
例如那兩朵不知哪里鉆出來的火。
“……區區十八等大庶長,比老夫還能裝!”用十八等大庶長的實力,耍了二十等徹侯的威風。遙想當年,自己在最風光的年歲也沒像公西仇這么會來事,魏城酸溜溜地道,“時無山君,竟使潑猴成名!世風日下啊……”
夏侯御幾個反應詫異居多。他們跟公西仇接觸少,后者一直以來的表現都是“實力超強但有些寡的武將”,再加上對康國多年濾鏡,從未想過這會是公西仇的真面目。
似乎……
有些太囂張跋扈了?
倒是那些在“怪俠仇”時期受過磋磨的武將看著看著就熱淚盈眶了。嗚嗚嗚,他們如今終于是此身分明了吧?他們記著公西仇這么多年,哪里只是為一條輸掉的犢鼻裈?
除了犢鼻裈,還有受摧殘的精神。
因為對方實在是太太太太——刻薄了!
他們沒動搖武道,沒走火入魔,全靠自己想得通!想不通的都自己把自己氣死了。
剩下的都恨不得親自為公西仇擊鼓壯威!
兩朵火飄到了羅殺身側,陰暗潮濕的骷髏在一旁悄悄拱火:“同為十八等大庶長,你就不下去耍一耍?怎能讓公西仇專美于前?”
公西仇欠打是真欠打,但效果也顯著。
用話本渾話來說就是——
甭管怎么紅的,黑紅也是紅。
公西仇囂張行拉穩所有人的仇恨,不管外界對他評價是褒是貶,他的存在感就是最高的。即便羅殺真正實力還強出公西仇一線,但在外界眼中肯定是公西仇更強一些。
畢竟,實力不強哪里敢這么跳?
殊不知,公西仇的囂張完全是性格所致,跟實力關系不大——從小就有絕對自信,自我評價全部拉滿,長相最俊俏的、跳舞最好看的、唱歌最動人的、彈珠打最準的、姥姥阿娘舅舅瑪瑪最疼愛的……族內上下不分男女老幼,不分死的活的,誰能不喜歡他?
誰要不喜歡他,那肯定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而是對方犯了原則性錯誤,口是心非、偏駁不公!神都垂愛他。誰能不喜歡他呢?
經歷滅族之夜,公西仇也沒自我懷疑。
逐漸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在外人眼中的刻薄,對他而只是說了實話。旁人受不了他的實話,只能證明對方不僅實力不行,心性更是脆弱。這點打擊都遭不住還是別練武了,反正武道也走不遠。
羅殺認真道:“我在學習。”
魏城問他:“你在學什么?”
說完,看向下方在十數人陣中還能游刃有余,臉不紅氣不喘猶如閑庭信步的某人,他沉默一會兒,由衷道:“這個,最好別學。”
也就是對手實力太弱,要是對手實力過強,例如十九等關內侯、二十等徹侯之流,憑著這張刻薄尖酸的嘴,公西仇早被打得滿地亂爬了。魏城越看越懊悔自己當年莽撞。
要是那時候忍忍,不參與高國之戰,而是等自身實力完全恢復鼎盛再出來,他肯定能給公西仇上一課,讓他學學什么叫“口德”。
哦,外加一個沈幼梨。
這倆嘴巴都是一樣的尖酸刻薄。
值得一人給一巴掌。
魏城說出心里話,羅殺不贊同道:“怎會?公西大將軍只是性情中人,主上更是出了名的謙遜寬和,哪會說這樣狂恣囂張的話?”
整個康國,誰不知國主溫良恭儉讓?
魏城:“……”
他真誠建議:“多吃點紅根吧,明目。”
年紀輕輕怎么就瞎了?
弓背鯨近乎盲目,看樣子是真的。
羅殺口中“溫良恭儉讓”的沈棠這會兒在干嘛?她在貫徹落實自己的話,誰要打公西仇,她就出兵打誰。守必經要道,逮誰咬誰!
起初還有勢力以為大水沖了龍王廟。
命令士兵亮出號旗,解釋自己不是賊子,而是奉命來勤王護駕的。沈棠二話不說直接打上去:“打的就是你們這幫勤王護駕的!”
天天扯著勤王的旗幟,肚子里想什么她能不知道?她沈幼梨勤王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塊泥巴地玩過家家呢?利劍劈出一面巍峨劍氣城墻,沈棠率眾擋在他們面前。
“哪來滾哪去!”
敵人這下知道沈棠是哪邊的人了。
合著是跟賊子一伙的!
“狂妄!今日便讓你爺爺好好撕爛你的嘴!”文心文士會陰暗平靜地發瘋,武膽武者不同,他們情緒受刺激就會光明正大發瘋。
沈·子虛·棠這具身體年紀小,經武氣催生才堪堪有成人體量,眉眼雖長開,仍有青澀。被這么個嫩小子挑釁,成名多年的武將哪里會忍?當即生出殺意,勢要用賊子鮮血清洗羞辱!嘿,結果也是毫無意外,一個照面就被沈棠拍下馬背。沈棠燦然一笑,一把搶過對方的韁繩。搶了人家的武氣戰馬,繞著落馬滾地的敵將馳騁飛奔,一招鐙里藏身,身子彎倒戰馬一側,手中利劍化作長槍朝武將面門刺去。
她與這匹戰馬配合默契。
不像是敵將的戰馬,倒像是她的。
“豎子,欺人太甚!”
強奪戰馬還當著他面操控,羞辱性幾乎跟站在祖墳上跳舞了。敵將氣得牙根打顫,咿咿呀呀一個大跳,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匯聚武氣于掌心,十數丈赤金掌影兜頭劈下!
“吃你爺爺一掌!”
沈棠翻身下馬一個滑鏟,電光石火間抓住戰馬馬腿,長臂一展,蓄力掄圓了朝掌影劈下的方向擲去。在敵將瞬間瞪圓的眼神注視下,長槍化作片片利刃串成的長鏈,手腕一抖,長鏈如閃電掠過,直逼對方要害。那名武將選擇用臂鞲相抵,下一秒手腕被纏。
不容他抵抗,巨力將他飛拽過去。
一腳正中腹部!
“唔——”
敵將腹吞在恐怖巨力下片片撕裂。
身軀如斷線風箏倒飛十數丈,在地上摔出深坑。鮮血從他口中噴涌而出再難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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