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瞇了瞇眼,選擇見好就收。
“先去啟國王都跟主力他們會師。”
打兔子打得上頭,差點兒忘了正事。
有了主力坐鎮威懾,就算這些俘虜有其他心思,沈棠也不用擔心什么。一行人率兵往京畿趕去,心情最復雜的莫過于那些肥兔子。
他們原先的目的地是哪里來著?
王都。
現在往哪里趕路?
也是王都。
只是去王都的目的截然相反。
一想到這里,一眾降將俘虜的興致都不高,個個萎靡不振,而且越靠近王都,心情就越沉重——他們之中也不都是心甘情愿改換門庭的,也有人選擇了“忍一時之辱”。
等他們到王都,想辦法跟勤王主力聯絡,來個里應外合,或許能對敵人產生重創。
想法很美好,奈何現實太殘酷。
沈棠率兵長驅直入,一路上沒受到阻礙。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守衛京畿的主力有可能已經折戟沉沙,即便還在也大概率被賊子兵馬牽制,根本無暇顧及自家后方的安全。行軍又半日,巍峨城墻浮現眼前,城墻插著陌生旗幟。
“又來找死的?”公西仇趕來的時候,一眼看到城墻下聚集一支規模龐大但花花綠綠的兵馬,啥旗幟都有,兵卒身上的號旗更是五花八門,“瑪瑪你怎么現在才來?”
他當即從城墻一躍而下。
在一眾降將戒備中,直奔沈棠而來。
沈棠也從馬背躍下:“你這都打完了?”
“前天就打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說著聲勢浩大,結果來的就那么些人。”
沈棠斜眼乜他:“你還挺失望?”
“太少了,那些人都沒能讓我盡興……”
公西仇最后也只是稍微熱了個身。
沈棠:“……那些人呢?”
“都打服了關著呢。”
他對內政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啟國舊都被困時間越長,城內民生就越亂,公西仇也不能將捉拿的那些人放出來打理。思來想去,他選擇速戰速決。只要將敵人解決干凈,城門就能重新放開,讓庶民恢復正常生活。他的想法挺好,實施結果跟預期有差距。沈棠腳步一頓:“什么差距?”
公西仇道:“跑了好多庶民。”
街頭巷尾看著好蕭條。
“……仗都打到王都城下了,庶民哪有不跑的?”這事兒也容易解決,只要局勢穩定下來,跑掉的庶民還是會回來的。眼下又是隆冬時節,普通人躲進山中避難也避不了太久,沈棠道,“命人張貼告示,通告各處,告訴他們仗打完了,該回家的都回家。”
公西仇說道:“這倒是不用。”
他已經讓人將這些逃掉的都抓回來了。
沈棠:“……子寬沒發怒?”
不敢想夏侯御要給對方擦多少屁股。
公西仇微皺眉,外人以為他在認真反省懺悔,實則在思索:“瑪瑪,子寬是誰?”
沈棠:“……”
夏侯御聽了這話要哭的。
沈棠帶過來的人都是投降沒幾天的新人,尚在考察期,她讓羅三先去盯著,一旦有不臣之心,不必上稟直接殺了。自己去處理公西仇這陣子闖的爛攤子!例如啟國國主。
“你不會還留著那個老登性命吧?”
沈棠壓低聲,公西仇也學著壓著嗓音。
“沒有,他死了。”
“怎么死的?你殺的?”
“那不是,殺這人臟了我的手。”公西仇提及啟國國主,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倒是惹得沈棠側目——別看公西仇愛憎分明,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讓他情緒浮于表面。
大多數得罪他的人都是一巴掌。
能用巴掌打死的,犯不著再生氣一回。
這個啟國國主怎么得罪他了?
“那他怎么死的?”
“哦,被他自己人一箭射穿腦袋了。”
沈棠訝異:“……死自己人手里???”
公西仇嗯了一聲:“對。”
其中細節解釋起來也不是很復雜。
那日,勤王護駕的兵馬聚集包圍王都,公西仇一時技癢下去收拾了幾個人,不殺,純逗著人玩兒。結果他們玩不起,暗中放冷箭。
“夏侯御提前派人混入他們軍中,一支冷箭,當著兩軍的面,將吊在大纛上的啟國國主射殺了。兵荒馬亂的,誰也不知道這支冷箭是誰射出來的,直接賴他們頭上了。”
夏侯御這招是夠陰損的。
簡直比毒蛇還要毒蛇!
擱在外界看來,城墻下的兵馬都打著勤王護駕的名義出兵的,算是忠義之師!眼看著戰事失利,他們竟然親自出手將援救目標射殺!目標死了,他們就有了退兵的理由。
這不就從忠義之師變成了滑稽之徒?
公西仇幸災樂禍道:“士氣瞬間崩了。”
戰場瞬間就安靜得像是靈堂。
所有人都傻愣愣看著大纛上隨風搖擺的尸體,對方雙目圓睜,臉上還殘留著不可置信神色。他顯然沒想到來勤王護駕的人居然要了他的命,殊不知城墻下的人更加錯愕。
他們是抱怨國主怎么沒有以身殉國……
也盼著這不爭氣的東西死得體面一些……
但,真的沒有生過殺意啊!
誰的箭?誰放的冷箭?站出來!
有人當場就崩潰了。
公西仇撇嘴:這還用說,不是你們陣中飛出來的?暗箭傷人本就是小人行徑,當兩軍的面射殺舊主……爾等真叫天下人開眼!
這事兒的戲劇性都能名留青史了。
這時候的公西仇還不知道這一箭是自己人“從中作梗”,刻薄起來一點兒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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