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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沈棠即墨秋 > 1380:她能有什么錯?【求月票】

            1380:她能有什么錯?【求月票】

            屋內的聲音時而清晰,仿佛主上就貼著他耳朵低聲呢喃,時而模糊混沌。欒信抗拒它們的入侵,神色痛苦想自封聽力。偏偏它們無所不在,鍥而不舍鉆入他的腦海深處。

            沈棠跟顧池打趣:“我本來還想著要是賭贏,讓你無條件在官署加班十天半個月,當月薪俸歸我。未曾想你我心有靈犀,一個答案。望潮,你莫不是聽了我心聲才寫?”

            顧池笑意吟吟:“非也,是心有靈犀。”

            秋氏送來贖身銀,秋丞就得死。

            不死,也得死!

            欒信幾乎要將下唇咬出血。

            原來是心有靈犀啊,果真是心有靈犀。

            這還讓他怎么自欺欺人,怎么強迫自己去怪罪顧池?秋文彥根本不是顧池自作主張逼死的,是主上跟顧望潮默契一致逼死的。多年前,他在秋文彥靈堂上的猜測是真的!

            可偏偏顧池善讀人心,蒙騙了他。

            而他明知道顧池有那么一個文士之道,仍舊忽略諸多疑點,強迫自己接納一個相對能接受的結果。這一切能怪得了誰?怪顧望潮詭計多端,還是怪自己愚笨不堪,輕而易舉陷入明主織成的蛛網?乖乖成了獵物?一開始的他明明想著忍數年之仇,再謀良機。

            他甚至說要讓主上死于臣僚的文士之道。

            籌謀好讓她死在祈元良弒主之下。

            然而,他自己背叛了自己。

            靈魂先身體一步臣服于主上,不斷給主上找借口,不斷去仇視顧望潮,只要顧望潮承擔起逼死秋文彥的所有罪名,主上就是無辜的。她只是一個被佞臣蒙蔽的仁慈主君。

            她能有什么錯?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有過的,有錯的,是擅作主張的佞臣。

            罪在顧望潮,不在沈幼梨。

            多年下來,他對此堅信不疑,不曾去想其中的疑點——主上殺伐果斷,陰謀陽謀都能熟稔于心,御下多年不曾叫底下人掀起風浪,這樣一個主君,顧望潮怎敢自作主張?

            自作主張的顧望潮為什么沒被申斥?

            誠然,她善待谷仁后人,讓吳賢活下來成全民間“棠棣情深”的美名,不惜給二人封爵——一眾有功之臣都沒撈著的待遇,讓這倆撈著了——但,主上真的仁慈到糊涂?

            縱觀其他對手,可有幾個落得好?

            她的殺伐,她的果決,十余年都沒變過。

            這樣的主上會被顧望潮左右蒙蔽嗎?

            欒信還記得自己剛知道顧池文士之道時候的震驚,第一反應就是沈幼梨肯定不知道他的文士之道、此事或能作為把柄,設計離間君臣二人——主君會喜歡一個揣摩上意的臣子,享受對方所有心思花在自己身上猜猜猜,但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所思所想光溜溜暴露在對方眼皮底下,上位者最大的忌諱!

            她一旦知道,顧望潮必死無疑。

            爾后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知道顧池的能力,不介意顧池聽到她全部心聲,甚至還對這種過于親密的聯系樂在其中。欒信困惑、迷茫、不解,他一貫的認知被主上強勢打破,那種濃烈的沖擊將他從頭到腳籠罩,他看到的世界也從混沌陰暗,一下子變得鮮艷奪目!他能強迫自己的身體不去思考她的優點,卻無法阻止靈魂被這種顏色吸引,更無法讓理智配合他的身體。

            她越好,欒信越心慌意亂。

            他只能去找對方的缺點,或許缺點能幫他抑制這種不可控的吸引。他找啊找,跟挖出蘿卜帶著泥一樣,每次找到一個讓他振奮的缺點,總會帶出一堆讓他懊惱的優點。這種不正常的情緒拉扯反復折磨欒信,一度引起他夫人的懷疑:郎君可有二色在外?

            什么二色?

            欒信冷靜表面之下是轟隆驚雷。

            夫人見他篤定,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既無分心,為何郎君時常輾轉反側?

            優哉游哉,輾轉反側。

            這難道不是在掛念他人?

            夫人之所以沒猜測欒信輾轉反側是為公事,是因為她知道丈夫的能力,在秋丞帳下多年不曾有一次為公事所困,而那時的欒信任戶曹掾,工作量不小,卻不用絞盡腦汁去籌謀算計,哪里用得著他輾轉反側?既然不是為了公事,便只能是為了特定某個人了。

            欒信重新躺了回去,反手將被子往她身上一拉,側過身留下一句:不要多想。

            沒有二色,他想著二主。

            欒信想著真心實意效忠二主。

            這個念頭可真是癲狂!

            內心卻有另一個聲音悄然勸說他的靈魂,不,不是勸說,是蠱惑——為何癲狂?文彥公之死與她無關,全是奸佞小人擅作主張,她是無辜的,她不該承受莫須有的偏見!欒公義,你真是浪費你這個字,你對他人公義公正,卻要一意孤行牽連一個無辜之人?

            是啊,他不該如此。

            霎時間,一念天地闊。

            他的肉身側躺榻上假寐,靈魂卻得到了解脫,掙脫道德枷鎖,遵從最原始的本能。

            時至今日,他捫心自問——

            “主上有錯嗎?”

            “她沒有錯。”

            “錯的是誰?”

            “錯的是你欒公義。”

            “是你自欺欺人!”

            “是你忘恩負義!”

            每一道指責最后都指向了他自己。

            相較之下,連顧池都顯得不那么討人厭。

            欒公義,你難道全然不知嗎?

            一道平地驚雷在他耳畔炸開,渾身如電流過體,手腳麻木,意識卻前所未有清醒。

            他認出這道聲音的主人,是秋丞。

            眼前景色發生天翻地覆變化,周遭景色在放大,而他在縮小。一股巨力將蜷縮在角落的蟲子撞了出去,他看到疾馳的馬車在他腿上碾過,鉆心刺骨的疼凌遲他四肢百骸。

            畫面一閃,是一張蒼老的臉。

            老夫醫館不養閑人,你可以在此住下,但要干活,待腿傷好了,盡快離開。

            又過數日。

            蒼老聲音帶著憐憫:你這乞兒,離了老夫醫館,怕也是無處可去,近日又用了這般多好藥……老夫呢,也不是挾恩圖報的人,只是想給你指一個好去處,你去不去?

            他踏入了欒府,多了個阿姊。

            阿姊給他帶來記在他名下的外甥欒程。

            黢黑瘦小的身軀日漸高大厚實,從孩童到少年,從少年到褪去稚色的青年,再從意氣風發的青年跌落泥淖,他看到一壺滾燙沸水澆下來,無情將血淋淋的皮肉澆得發白。

            他忘了自己在地獄待了多久。

            地獄中的惡鬼低笑:公義?

            惡鬼身邊的李鶴附和:好字!

            惡鬼用玩味口吻道:確實是個好字。

            秋丞當說客讓惡鬼松了口:文彥兄開口,我自然要給這個面子的,橫豎他也吃了教訓了,這事兒便到此為止。只是有一點,文彥兄應該知道吾等這種人家,有多忌諱那些名不正不順的污點,更不許污點爬到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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