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一副他明知故問表情,有一回店里被查封還是這廝檢查說店內消防不合格,她家店鋪規模要準備兩口蓄水缸。氣得她出門搬回來四大口,比其他家蓄水缸大了好幾倍。
“吃水?”
“不然呢?總不能浪費了。”
正說著,夜風送來些許窸窸窣窣聲。
吧唧吧唧,像極老鼠在啃噬偷吃。
隊率翻白眼:“你這店里該養幾只貓抓老鼠了,小心客人誤食讓你賠個傾家蕩產。”
食材衛生不合格也要閉業整頓的。
老板娘氣急要罵人,就看到隊率表情驀地凝重起來。緊跟著還將自己一推,從腰間抽下一物:“你拿著信物,立刻去找四率府巡邏。”
他在晚風中嗅到了血腥氣。
不是豬牛羊被屠宰的血,是人血!
他在戰場上下來,不可能聞錯味道!
老板娘勝在機靈聽話,也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抓著信物便往大堂跑。隊率則朝著血腥氣飄來的方向小心靠近,槍尖一挑,小心推開后廚小門。聲源就在灶臺旁邊,伏著一大團陰影。若老板娘在這兒必能發現其中一團陰影就是殿內廚娘,下面尸體就是幫工和雜役。
隊率瞳孔震驚細顫。
陰影抬起一張被鮮血糊滿的臉。
察覺到隊率存在,它喉間發出不似活人的嗬嗬喘息,天地之氣躁動爆發。嘭一聲,驀地撞開后廚小門,徑直撲向隊率。它體型龐大,動作卻如活人那般靈巧,力氣更是驚人!
“什么東西!”
能在競爭激烈四率府當上隊率的,他自然有點兒本事。一個滾地跳躍上屋頂,反身一個回馬槍,一槍洞穿它的肩胛,將人釘死在地上。吃人,這在王都算得上惡劣大案子了!
本以為這一槍就夠了,孰料它硬生生將長槍從血肉中拔出,僵硬臉上無一絲絲痛色。
隊率見狀心中大駭。
“妖孽,受死!”
恰逢此時,援軍也趕來了。
眾人合力將廚娘拿下,老板娘點上蠟燭,險些被后廚景象嚇昏過去。地上墻上灑滿了人血,被啃噬掉腦袋跟半截身體的尸體躺地上。
更叫她心涼半截的是隊率將槍對準她。
“吃水?”
隊率想起了什么。
他槍尖逼近一寸,老板娘嚇得后退一步。
逼問:“你今日吃過這缸水做的飯菜?”
老板娘花容失色搖頭:“沒、沒有。”
光顧著撇清干系,一直等隊率歸家,根本沒心思吃飯。老板娘也聰明,一下子就猜到是水源有問題,她店里這些人是被缸中水害了。
隊率又想到另一個更加致命的問題,他險些破音:“店里給客人做菜也是用這水?”
要是如此,今夜怕是要鬧出大問題了!
這家食肆價格便宜,不少市井食客愛來。
老板娘忙擺手:“不,不是。”
給客人洗菜做菜用的水都是城外的山泉水,每日讓人運來,缸中的水多是雨水以及每日用剩的山泉水。雖說她嘗不出二者區別,但客人就喜歡這樣的噱頭,也愿意為山泉水買單——因為這山泉水也不是一般的山泉水,其泉眼位于康國國廟后山——國廟不供神佛,只供奉康國的國運靈牌,平日香火鼎盛,上至高官達貴,下至販夫走卒,都喜歡去拜拜。
隊率聽聞,長舒一口氣,下令道:“將人關押起來,這缸水及后廚雜物盡數上繳。”
老板娘嚇得眼淚汪汪。
隊率道:“對你來說是好事。”
牽涉進來不被人暗中滅口都是好的。
被看押在四率府地牢,也算一種保護了。
老板娘不敢爭辯。
這邊的消息以極快速度傳到寧燕耳中,整個醫署燈火通明,十五個杏林醫士一個不少圍著被五花大綁的廚娘。參與此事的武卒全被送去檢查,特別是跟廚娘交過手的隊率,更被勒令脫光檢查身體有無傷口。寧燕沒信老板娘的話,還調動四率府精銳篩查店內食客。
至于老板娘口中的怪異食客?
直接地毯式搜查。
寧燕抬頭望月,道:“這才是上弦月。”
崔麋給的情報時間在下弦月。
要么是這場瘟疫還沒到大規模爆發的時候,要么是因為崔麋提供情報讓她提前介入導致命軌更改,一連串蝴蝶效應讓時間提前了。
崔麋此時面無人色。
他剛剛不慎碰到大哥的手。
看到的畫面已經變了。
局勢沒朝著好方向發展,而是更壞了。
他嚅囁道:“對、對不起……”
或許他們兄弟不該來。
寧燕平靜道:“你道歉什么?我才是監國重臣,康國侍中,一切罪責也是我擔著。”
一個能被預的未來,在崔麋看到它的那一眼起就不是了!是好是壞,是人說了算。
鳳雒城內某間民居。
借宿側臥的大漢鼾聲如雷,沒多會兒就被身邊頻繁哆嗦吵醒了。他不耐煩側身:“你抖什么抖?再怎么想婆娘也別在老子身邊搞。”
借窗外傾瀉進來的月色隱約看到些東西。
同伴沒搞手工活,對方是冷得發抖。
“見鬼,這都要三伏天了,你冷什么?”
不耐煩湊近,瞳孔驀地放大。
慘叫還未吐出喉嚨便戛然而止。
醫署——
董道等人皺眉檢查四率府搜羅來的剩菜。
這些剩菜都用了同一缸水處理,經過爆炒的熱菜都沒什么問題,唯一的問題出在兩道涼菜上面:“這至少能證明病源是可以通過高溫煮沸解決的,也不能算毫無收獲……”
有杏林醫士進來道:“那人識海緊閉,施針下藥都不奏效,毫無恢復理智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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