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聲音越輕,最后腦袋一垂,上身往前栽,竟是直接睡著了,沈棠都沒來得及跟他多問兩句細節。
“也不知是什么苛刻儀式……”
低頭瞧著半枕在她膝上的褚曜,沈棠憂心忡忡,彎腰將他擺正睡姿。
“既然是在夢中,那……”
她想著要不要把顧池拉過來。
“公肅還未回去?”想得過于投入,險些撞上帳外等消息的秦禮。
秦禮不答,只是看著褚曜營帳。
沈棠:“無晦說是圓滿儀式降臨,剛跟我說了兩句話就睡著了,也不知道他情況如何,是順利還是別的。”
根據文士之道能力不同,圓滿儀式也是五花八門。有些簡簡單單,有些奔波一生未必能推動一點進度。
更多還是連圓滿門檻都摸不著。
褚曜多年夙愿終于看到曙光,沈棠為他開心,可圓滿儀式總伴隨著極大的失敗風險,一個不慎萬劫不復。
不是誰都跟夢梅一樣,失敗一次還能二戰,二戰失敗還能保住性命。
更多還是跟康時虞紫一般,一次定生死。要么風光,要么風光大葬。
“圓滿儀式?這個時候?”
“是啊,來的突然。”
作為康國王庭唯二的二品上中文心官員,又是年少成名的典范,褚曜這年紀才開啟圓滿儀式很讓人意外。
但考慮到他中間磋磨浪費的十幾載光陰,又能理解。只是不早不晚,偏偏在這時候被拖住腳步,不太妙。
圓滿儀式太耗費文士精力了,有些文心文士在考核期間還會被強行限制實力,不是削弱就是變成普通人。
兩軍混戰容易被誤傷。
“我在想要不要將無晦送回國內,讓他能專心準備圓滿儀式。”沈棠沒來得及跟褚曜商量,后者也不會答應。
秦禮:“無晦不肯的。”
換位思考一下,秦禮會覺得自己這是當了逃兵,辜負主上一片信任。
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褚曜瞧著沒啥脾氣,常年情緒穩定,但想想他最擅長的靈,想想他一上戰場就沖殺陣前的彪悍作風……
主上真這么干,那真哄不好了。
沈棠:“……是我關心則亂。”
她直接讓人將奏折文書都送到褚曜營帳隔壁,自己就守在這里,褚曜一有情況她也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主上現在像不像守產房外的郎主?”等著褚曜圓滿儀式呱呱墜地。
沈棠哼了聲,反唇相譏。
“要是望潮也能為公義圓一個滿下來,我別說守著,伺候你滿月都行。”
“怎是為他?”
顧池一臉嫌棄。
雖說他跟欒信的誤會算解開了,但雙方多年單方面結仇的慣性可沒有消失,欒公義最嫌棄的還是顧池,顧池也不喜歡上趕著熱臉貼冷人屁股。
“公義受益啊。”
只要同僚努力圓滿一個文士之道,他的圓滿儀式就進度1,可不就是為了他?
顧池假惺惺用袖子擦擦不存在的淚花:“……池倒是想爭氣,奈何這身子殘缺有損,與公義之間更是蘭因絮果。與其勉強自己,與其鞭策同僚。”
沈棠:“……”
她真騷不過顧池這張嘴。
顧池倏忽凝重:“似乎要難產。”
這話,他說得艱難。沒人比他更清楚褚曜在沈棠心目中地位有多重。
褚曜有個三長兩短,祈善都攔不住。
“望潮,別嚇我。”沈棠認真盯著顧池,試圖找出他在說騷話的證據,連吸飽墨汁的筆尖在奏折一角暈開一點豆大黑痕都沒注意,“相信無晦的能力。”
褚曜一向穩重。
這些年不斷研究柳暗花明,模擬圓滿儀式的各種考核試題。這么多準備,總有一道考題是沾邊的吧?
“正因為相信無晦,所以才肯定要難產。”顧池說這些也是讓沈棠有個心理準備,“有史記載的二品上中文心文士,沒一個是庸碌之輩,文士之道各有各的強。主上不覺得柳暗花明在這中間顯得過于平庸弱小了嗎?”
一個不受文士主觀意志控制、被動觸發的文士之道,難得觸發一次,預示的未來還都信息模糊,與崔麋相比都不如。擱在普通文士身上沒什么,但擱在褚曜身上就顯得過于不襯。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哪怕褚曜沒有強力文士之道的輔佐一樣能登頂,但也會吃力不是么?
強與弱,對褚曜還是有影響的。
沈棠:“……”
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
哪怕沈棠從不在意,也不得不承認褚曜的文士之道跟他本人天賦實力相比,確實有些拖后腿了。
顧池提醒道:“想想令德。”
林風的圓滿儀式難度堪稱已知最強,因為儀式背后的隱形條件就是一統大陸,比欒信還難上一檔次。同樣作為二品上中文心文士,褚曜的圓滿儀式難度也不會小哪里去。
即便一開始的不難,褚曜的執念也會提高圓滿儀式難度——因為褚曜太希望能幫沈棠完成統一大業了,潛意識的渴盼會放大欲望。這份渴盼越濃烈,引來的變數就越大。
“主上,要有心理準備。”
沈棠露出罕見厲色:“望潮!”
她努力讓自己緩和情緒:“我信他。”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沈棠這邊還未完全平復心情,整理好思緒,傳信兵來報,說是康季壽求見。沈棠揉了揉眉心:“讓他過來,最好不是啥壞消息。”
傳信兵遲疑:“軍師請您過去。”
沈棠:“……”
她只能先將事情交給顧池看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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