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繼說對面是瞎子還真不是罵人。
她只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武膽武者化為自身武膽圖騰的時候,各方面素質都會受到武膽圖騰種族影響。典型例子如公西仇,他作為人族也需承受武膽圖騰每年至少兩次周期性蛻皮的副作用,短暫失明六七天,那段時間也是他一年中最脆弱的時候,體溫比正常人低,一到冬季就容易憊懶。
這些都是武膽圖騰帶來的影響。
武膽武者實力越高,跟武膽圖騰融合越好,這種影響會越深。公西仇如此,眼前這名直襲中軍靈堂的敵將也如此。他的武膽圖騰是鶻中青燕,也就是游隼。青燕不僅是極負盛名的速度王者,視力更是超群。自然界的普通青燕可輕松捕捉百丈外的麻雀動靜,這兩個特性擱在武膽圖騰身上會得到更大增強,擁有游隼武膽圖騰的人是天生的斥候先鋒苗子。
俯沖襲殺更是一流。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有利有弊,享受優點也需要承受缺點。
青燕在夜間視力不佳,故而這種武將也不善夜戰,更別說去夜襲。哪怕跟公西仇一般用聽力彌補失明帶來的不便,但碰見同等級對手也要吃大虧,一個不慎就是命喪黃泉了。
楊英道:“先解決此獠再說其他。”
主上讓她繼承光陰箭還是秘密,除了少數幾人,其他人包括魯繼在內都不知道。只知道楊英深受主上信任,被主上委以重任,離開大營兩三月不見蹤影,回來也是早出晚歸。
魯繼好奇卻也不會多問。
楊英敢說,她也不敢多聽啊。
萬一聽到啥不該聽的,耽誤了主上正事兒,楊英前程不保,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的。為了同僚也為了自己,該知道的要知道,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知道。該自己知道的那天,自己總會知道的。這是魯繼過去在沈棠身邊當親衛感悟到的職場心得,但也沒人告訴多年好閨蜜楊英一下子能彎道超車這么多啊!人都麻了!
物理意義上的麻了。
敵將實力境界高于她,她雖擋住了,但對方俯沖那一下散開的余波依舊震得她五臟六腑一顫,四肢百骸出現短暫的麻木,仿佛大腦跟四肢之間的聯系被短暫切斷,甚是難受。
楊英一開口,自己又不能說不行。
真女人不允許自己不行。
“行!”白天碰見這種對手,魯繼要掂量一下,但現在是晚上,對面是半個瞎子,而她在欺負瞎子方面頗有幾分心得哦,“那就上!”
只見她半舉雙錘,散落一地的青綠龜甲碎片如鯨吞海吸一般涌來,在雙錘表面化作無數尖刺。下一瞬,她手中一錘如流星射向被圍攻的敵將。雙錘之間的鎖鏈瞬息延伸暴漲。
敵將沒將魯繼放在眼中,可同僚不一樣。
魯繼在他們中間名聲不太好。
倒不是她人品有瑕疵,將門出身的魯繼在品德方面沒得說,問題出在她的作戰方式。她一個天天掄雙錘、以力破巧、大開大合的主,作戰風格卻透著說不出的陰。其他擅長重錘的武將,哪個掄錘不是虎虎生風?常常錘風未至,音障先行,而她不一樣,她沒動靜。
冷不丁就可能被她從身后或頭頂偷襲。
一錘子下來,哪個腦袋扛得住?
武將之間切磋是常事,而魯繼被不少同僚拉入再也不打的黑名單——實力境界比她弱的連她的龜殼都破不開,基本挨一下雙錘就半殘,實力境界比她高的也不可能輕松抗住。
防御厚,力量大,行動跟貓一樣沒動靜。
不少同僚不信邪的后果就是吃大虧。
一看到魯繼出手便主動閃開。
嗯,被自己人肘擊不算工傷的。
敵將冷笑:“雕蟲小技。”
他確實沒有在魯繼出手第一時間察覺,但其他人看到并且閃開就能引起他警覺。面對數百斤單錘的高速沖擊,他以單手掌心接住,碩大錘頭被阻隔在一臂之外:“滾回去!”
掌風爆發要將重錘原封不動打回。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那柄重錘以他為中心猛地綻開,化作龜甲,竟是將他困在龜甲內。龜甲內部射出無數根錘柄鎖鏈,如萬蛇窟扭動毒蛇,朝著他糾纏而來。這些鎖鏈在敵將眼中比藤蔓還脆弱。
“憑這些也想困住本侯?”
不管是這些花里胡哨的鎖鏈還是這些龜甲,在絕對實力面前都不堪一擊。夜間行動本就讓他不喜,又被螻蟻糾纏上,他殺意更甚。
公羊永業抬手揮出一道蘊含巧勁的風,將兩個活祖宗師徒往沈棠那邊一推——他看出來了,沈幼梨是要讓他免費打雜工呢。沈幼梨站棺材里面不動手,羅三不在這里,其他能威脅來犯武將有任務在身,算來算去只能他出馬。
“老夫面前,鼠輩也敢稱侯?”
化出百鬼斬馬陌刀,刀身一橫便要出戰。
不知是不是被氣多了,公羊永業近來覺得跟手中老伙計的配合越來越好,隱約有幾分年輕時的如魚得水。以前看到敵人就提不起興趣,能打就打,打不了就拉到,現在看到對手只想將人腦袋砍下,假裝當成沈幼梨的頭踢。
高空,敵將沒有急著破甲而出。
他早就注意到公羊永業了。
在場眾人,也就此人能讓他全力一戰。
原本還有一個沈棠。
他也沒見過沈棠,哪怕沈棠就站在棺槨內,但她氣息平平,衣著樸素,瞧著不像是傳聞中沈國主,更像是國主的替身,而他也是這么判斷的。君主養替身給自己辦事太常見。
康國帝星晦暗,隕落多日。
替身躺里面也是提防敵人偷襲毀壞。
“多日不見,來去可還好?”
沈棠抬手抵上欒信二人脊背,緩解沖勢。
欒信二人借此穩住重心,項招正欲作揖行禮,沈棠阻攔:“特殊時期,不講虛禮。”
項招只得順從:“草民一切安好。”
沈棠點點頭:“那就好。”
眼睜睜看著褚曜雙手攏在袖中,神色如常上前兩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記手刀砍向項招后脖頸。這擊力道足,還蘊藏一點暗勁。
“年輕人睡眠質量就是好,倒頭就睡。”
沈棠及時將人接住,羨慕點評。
欒信:“……”
出于信任,他看到褚曜動作也沒阻攔,但事后也要討個說法。剛要問出口,他驀地想起項招往外傳消息卻石沉大海一事,想來褚曜動手偷襲也跟這有關。褚曜詫異他的淡定。
“公義怎不著急?”
“你褚無晦還能不給解釋?”
褚曜給的解釋站得住腳就行,站不住腳他欒信也不是吃素的,自會給學生討回公道。
褚曜莞爾,拱手道:“公義大義。”
他剛直起身,公羊永業也正要出手。
比公羊永業速度更快的是一道裂天金光。
“國運,助我!”
這一箭讓公羊永業在半空硬生生扭轉腰身卸力,止住沖勢,秒剎。他在看楊英,楊英維持著射箭姿勢看目標,而目標對這一箭不屑一顧,哂笑:就這種東西,也能傷人?
視效拉滿卻沒什么殺傷性。
只是平平無奇的一箭。
這是來犯敵將對楊英這一箭的判斷。
也是他人生做的最后一個判斷。
預料中的箭鏃被掌風絞殺成渣沒有發生,那支箭毫無阻礙地穿破鎧甲,洞穿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