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力道還沒沈德平日摔跤疼。她腦袋順著沈棠力道左搖右擺,三縷小揪揪也跟著來回搖晃。沈棠見了哪里還生氣?前腳剛松手,后腳這娃便要得寸進尺,欲抓著沈棠衣裳脖子往上爬,嘴里依舊咯咯笑,軟糯糯喊:“姆媽。”
沈棠沉默了一下,偏過臉。
沈德趴在她身上往上爬,將腦袋湊近。
再次軟糯喊道:“姆媽。”
跟她相似的五官卻帶著不加掩飾的倔強。
擺出一副非要得到回應的架勢。
沈棠:“……”
心情很復雜。
從因果上來說,這孩子跟她關系不大,從相貌來說,這孩子長得非常戳她點,從世俗角度來說,這孩子確實是她的骨血。一想到沈德從她身上得不到一點世俗之外的優待,甚至還會被天道針對,自己也只能給她天下以及天下自帶的沉重負擔,沈棠便生出些許愧疚。
“如圭。”
她架著胖妞的咯吱窩,將人端起來。
沈德伸手環抱她的脖子:“姆媽。”
“如圭。”
“姆媽。”
“如圭……”
沈德抬起頭,疑惑看著只會重復的沈棠。
新腦子考慮不了太復雜的東西,可直覺告訴她只會復制是一種病,遂抬起小胖手摩挲沈棠的臉,聽幾位書書的話,姆媽需要更多更多的陪伴與關愛。她噘著嘴湊近吧唧一下。
“姆媽。”
沈棠被親得懵了一下。
見褚曜的時候問了一句她擔心的問題。
“如圭這孩子,是否腦子不太聰明?”
其他孩子說話不利索也會咿咿呀呀,只會重復、復制是一種病啊。作為年紀里面有一大串零的上古神,沈棠真沒養過這么小的孩子。每個被送來神殿學習的大祭司人選也都是到了生活能自理的年齡,除了修煉沒有其他地方麻煩她。沈棠還真不知三四歲孩子啥樣。
褚曜:“元殿下甚是聰慧。”
雖說根骨不是很好,未來修武在武道不會有多高成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大眾水準,但她腦子是沒問題的,從文發展會更好,也更方便治國。褚曜不知主上為何會有這種擔心。
沈棠說了沈德是復讀機的事兒。
褚曜:“……元殿下才堪堪半歲啊。”
四舍五入,虛歲一歲。
沈棠的擔心不作假:“……可這正常?”
褚·單身人士·曜:“……”
摸著良心說,他不確定,他又沒養過半歲或者三四歲孩子。接管林風屠榮的時候,這倆都沒讓他操過心,別說比驢犟的幼兒期,連叛逆青春期都沒有過,更別說比這倆孩子更成熟的虞紫。褚曜道:“我去問問其他同僚吧。”
康國文武也不都是單身狗。
正常婚嫁,替人口做貢獻的臣工也不少。
沈棠:“……問,問這沒什么丟人的。”
夏侯御等人抵達,已在帳外等候。
說起來,這也是他們首次看到沈棠本尊。
君臣感情比不上與元老深厚,但也算共同經歷過草創時期。沈棠一番安撫,惹得一群人又是哭哭啼啼。他們之中有人是真心歡喜沈棠歸來,喜極而泣,也有人是替自己慟哭。
壓在他們頭頂的天,她回來了。
萬一被對方知道自己有過小心思,未來有的是小鞋子穿,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鞠淚。
這一日,大營熱鬧非凡。
戰事平穩時期,豬的伙食也好了,攢了一身的肥肉。營中掌廚一口氣殺三百多頭豬。
營地上空飄滿肉香。
兵卒不分高低都分到了一些。
眾人喜氣洋洋,不見這半年的愁色。
底下兵卒不知發生何事,這不年不節也沒什么大捷消息,怎么上面突然開始慶賀了?
“管那么多,吃就是了。”
“就是,定是上面有什么喜事。”
“咱們跟著沾光,何必追究是甚喜事?”
鍋中豬肉已經燉足火候,肉湯香濃撲鼻,豬肉也美得讓人想將舌頭咬下來,配上一口美酒,那一瞬的爽感直沖天靈蓋。宴席準備妥當,只差正主出面了。沈棠抓起一把匕首。
“無晦,你派人去給元良傳信了沒?”
“已經派了。”
也不光是給祈善。
不少人都意識到跟曲國一戰是最后拿大量軍功的機會,幾乎都是搶著去的。要不是不想戰線拉得太長,也不想傾巢而出給中部殘兵反撲機會,褚曜率領的這些兵馬也該去的。
主上歸來之喜能極大地振奮軍心。軍心穩若泰山,士氣方可壯如烈火。進有破陣之勇,守具鐵壁之固,三軍無堅不摧,摧枯拉朽。
沈棠:“將人喊回來吧。”
褚曜不解。
沈棠手指靈活把玩著那把匕首。
“我這邊更快。”
褚曜不贊同:“主上貴體豈可輕傷?”
以前也就罷了,武膽武者皮實,怎么摔摔打打還能活蹦亂跳。現在就脆皮一個,流血受傷多遭罪?萬一被疫氣入侵傷口怎么辦?派人傳信,速度是慢了點,但勝在安全穩妥。
“咳,那不一樣。”
“何處不一樣?”
沈棠尷尬搔搔鼻子:“派人傳信,就顯不出我可憐可愛可親啊,勾不得中書心軟。”
褚曜:“……”
沈棠道:“我不多刻。”
褚曜無奈答應,又緊急搖杏林醫士過來。
沈棠:“……”
她懷疑自己匕首刻字慢一點,割開傷口速度還趕不上愈合速度。褚曜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沈棠也只能退一步應下:“也,好叭。”
本想刻滿小臂,如今只剩一句三字。
歸,勿憂。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千里之外的營帳,有人倏忽驚叫。
“太師,太師,您的手臂——”
紅色的蜿蜒小蛇從袖中淌出,在祈善手腕匯聚,染紅了掌心與五指。這一幕發生在大營主帳,一眾文武正在商議,有人敏銳嗅到一股新鮮血腥氣,循著氣味聞過去看到源頭。
祈善的手臂毫無預兆地開始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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